这般行径,委实令人心生疑窦,直教人揣测,此人究竟可是寻常之人?
这边厢动静骤起,仿若石子投入静湖,涟漪迅速扩散,须臾间便引得柳盛和侧目。
柳盛和正于屋内潜心思忖事宜,闻得异动,缓缓起身,步履轻悄,仿若暗夜之猫,生怕惊了这诡谲氛围,悄然踱步至窗边,玉手轻抬,缓缓将另一侧窗牖推开一隙。
透过那窄窄窗缝,场间情景尽收眼底:只见终庄正与两名陌生客缠斗一处。
那二人身影,瞧着竟莫名眼熟,仿若幽梦之中曾匆匆擦肩、惊鸿一瞥,叫人一时半会儿却又难以明晰究竟何处得见。
柳盛和正蹙眉凝思之际,耳畔陡然响起一声清脆鸣响,恰似利刃坠地,刹那间震碎周遭静谧。
再定睛瞧去,只见邓嘉年神色惊恐,瞠目结舌,仿若被恶鬼附了身、定身咒封了体,直直僵在原地,双眼圆睁,死死盯着终庄,好似已然被其利刃刺中要害。
范子轩亦被这一幕惊得瞪大双眸,旋即脱口嗔怪道:“娘嘞!哪有这般打法?行径仿若癫狂,这诡异拳法,究竟源自何家?吾定要上报,彻查此事!”
话语间满是愤懑与惊愕,声若洪钟,在这狭小空间内撞出回响。
柳盛和闻得此番言语,心头突地一凛,仿若暗夜划过一道灵光,蓦地思忖起一个关键问题:此二人,可有几分可能系玉龙军麾下?
念及此处,眸光一闪,二度朝着那二人方向探去,欲瞧个真切。
哪曾想,此番窥视却被范子轩抓了个正着。
范子轩仿若练就一双鹰眼,瞬间捕捉到那窗边微晃身影,扯着嗓子高呼:“丞相大人,可是您吗?速来一观呐!”
声嘶力竭,仿若盼着救命稻草一般。
邓嘉年闻声,亦是本能转头,循声朝柳盛和所在方位望去。
可此刻柳盛和行事谨慎,早已抽身离了窗边,隐匿身形。
故而邓嘉年瞪大双眼,来回扫视,所见之处唯有空荡荡一片,哪还有半分人影踪迹?
邓嘉年见状,眉头拧成麻花,满心狐疑,压低声音斥道:“范子轩,你莫不是失了心智?丞相大人怎会现身此处?休要胡言!”
说话间,虽刻意压低音量,声若蚊蝇,却因急切而憋得面色涨红,脖颈处青筋暴起,根根仿若蜿蜒蚯蚓,瞧着极为可怖,似要将浑身气力皆贯注于这短短数语之中。
范子轩欲言又止,心下虽有千言万语,却因眼前之人而不得不暂且隐忍。
思忖片刻,他决意先将此人制服,再去应对邓嘉年的问询。
然未等他有所动作,那人竟连退数步。
范子轩尚未反应过来,对方已深深一揖,截断了他将出口的话语。
“先前不知阁下乃玉龙军,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终庄俯身,将头压得极低,似这般便能隐匿身形。
范子轩嘴唇微颤,半晌才挤出一句:“无妨,无妨。”
其声愈说愈低,随后将目光投向一旁呆立的邓嘉年。
见其仍一副怔忪之态,范子轩便走上前去,在其眼前轻轻摆了摆手。
“还愣着作甚,都已结束了。”范子轩话音方落,邓嘉年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打完了啊。”他一副漫不经心之态,目光四处游移,最终落在终庄置于地上的那柄剑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范子轩见状,亦随之望去。只见那剑静静卧于地面,他不禁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终庄,“那个……阁下……”
范子轩话语戛然而止,一时竟不知如何措辞。
这般打法,实乃他生平罕见,或者说许久未曾目睹此等奇之术。
“阁下适才掷剑之举……”斟酌良久,范子轩终是将心中疑惑道出。
终庄瞥了一眼地上的剑,答道:“此乃胜之不武。”
其言如惊雷乍响,在邓嘉年与范子轩耳畔炸开。
二人万没想到竟是这般解释,可若如此,岂不是又有新的疑问?
范子轩想到此处,再次问道:“阁下先前未认出吾等,将吾等当作刺客,可如此打法,恐非妥当之举吧?”
范子轩言辞间极尽委婉之能事,只因眼前终庄的身手着实不容小觑。
瞧其方才行事,虽略有差池,却也并非到了积重难返、无可挽回的境地。
此刻,范子轩斟酌着词句,欲将建议徐徐道来。
却见终庄嘴角轻扬,逸出一抹淡笑,拱手说道。
“在下不过是宰相府一介车夫,平日里所学皆是些粗陋功夫,三脚猫的把式罢了。习武时日尚短,诸多门道未曾参透,身旁又无贤师提点,实不知该如何匡正错处。”
言语间,神色谦逊,微微垂首,自有几分诚恳之态。
听了这话,范子轩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成就感,仿若觅得璞玉、可雕琢一二的自得。
当下,他温言相劝:“既如此,阁下不妨寻人请教,这并非难事。江湖中多有侠义之士、武道行家,不愁寻不到良师。”
范子轩这话一落,终庄眸中陡然闪过一丝希冀之光,灼灼目光径直投来,直把范子轩看得浑身不自在,仿若周身被芒刺所扎。
范子轩轻咳一声,打破这微妙气氛,拱手问道。
“那个……冒昧打扰,我等此番前来,乃是求见丞相大人,不知大人此刻可在殿内?”
终庄礼数周全地欠身作答:“在的,大人好似刚入不久。”
屋内正静立沉思的柳盛和闻声,步履轻缓,悄然移至书架旁,神色自若地抬手从架上随意抽下一本书册,作势翻阅起来,仿若沉浸书中、对外事浑然不觉。
邓嘉年上前一步,朗声道:“丞相大人,我等特来恳请大人分派任务。”
柳盛和目光仍落在书页上,片刻,才不疾不徐开口:“眼下并无任务,你二人且回吧。”
范子轩与邓嘉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瞧出不甘,旋即齐声恳请。
“丞相大人,不妨先行给我等安排,无需等郭组他们了。”
柳盛和听了这话,手中书卷微微一顿,眉峰轻蹙,脑海中飞速将流程预想一番,细思之下,觉着按二人所言行事,倒也有几分可行之处。
须臾,他便将手中书卷轻放回书架原处。
晨光初透轩窗,柳盛和款步至古朴厚重的书桌前,一袭青衫,衣角随风微动,尽显儒雅沉稳。
他抬手轻轻抚平衣袖褶皱,继而从案几上拿起昨夜悉心拟定的安排策论,目光缓缓扫过,心中已然有了盘算。
须臾,他抬眸,视线落于面前二人,神色平和,开口道:“二位,且先为吾详述一番自身履历,愈详愈善,如此,吾方能妥善调度、各尽其能。”
言罢,柳盛和负手而立,静待回应。
范子轩闻罢,微微抱拳,上前一步,身姿挺拔,眉宇间透着干练英气,朗声道。
“在下范子轩,正是先前力荐郭淮之人,与郭兄同气连枝,共经风雨。初入仕途,投身兵部,彼时不过一介民兵,从底层摸爬滚打,凭一腔热血、满身武艺,一路擢升至正三品,司职随机营。本应奔赴军部大展拳脚,未料中途转至刑部,好在顺遂仕途,于刑部官至正二品。后机缘巧合,重返军部,领三队长之职,如今蒙恩,效力于玉龙军,忝居六品掌教,主理军中日常操练与行军规划诸事。”
范子轩言辞利落,字句间皆是往昔峥嵘岁月的凝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