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竺岫。举荐者,骆长。年四十有七,籍上京城文祥街,家室无考,往昔履历、勋绩皆无。如此空白之人,竟授正十一品之职。”
言至此处,周尚文意兴阑珊,只觉一腔愤懑,眉头紧锁,眼神中透着失望,唯长吁一声,暗自思量:这般人事安排,背后定有隐情,手中不自觉地将简牍握得更紧。
乃以无奈之态望骆长,轻轻摇头,“此间虚实几成?”
言毕,挑眉趋近,与骆长相峙,心中疑窦丛生,眼神中带着探究。
“且君径呈于吾前,竟无丝毫掩饰,何也?”
骆长骇极,唇齿微颤,心内慌乱无措,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非也,其确有能,方得入选。”
周尚文闻之,嗤笑不已,脸上满是鄙夷之色,心下鄙夷:有能何必为此,岂无他途?
骆长缄口,无言以对。
周尚文遂移目于翁凯康,心内沉吟:此事你难脱干系,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吾忆此事先经君首肯,方可施行,然君何不告吾此人之情状?”
翁凯康思忖须臾,眼神闪烁,乃道:“大人,所授之职卑微,似不必专呈。”
周尚文颔之,微微点头,“诚然,位卑不必奏闻。然今既为吾知,君可知将临何境?即此也。”
言毕,扬手中简牍,手臂高高抬起。
翁凯康遂默,心内忐忑,眼神慌乱地避开周尚文的注视,未几,周尚文续道:“缄默无益,唯增其咎。翁凯康,慎勿为愚者。”
言罢,轻掷简牍,诸纸纷落,若雪花飘舞。
翁凯康但视简牍飘落,或覆于首,或落于肩,继而沿襟缓坠,心乱如麻,眼神呆滞,思绪纷扰。
周尚文吸气,胸膛微微起伏,曰:“行此事时,未料今朝之境乎?君之官服,着之若何?尚适意否?吾闻君自偏远之地入仕。”
周尚文言讫,简牍尽落。
周尚文观其狼狈之状,心内畅然,自觉似拨云见日,阴霾渐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啧,君阖家居上京城,获利颇厚。富贵既久,初心尽忘。年高则忘性长,规矩亦同。”
“啧啧啧,闻君昔入鉴察院,颇费心力。忆昔大雪之际,君与高堂跪于阮子轩门首,且一步一叩首。冬寒时,童子嬉雪易受寒。君复往景阳宫祈福,制平安坠以献。”
“君昔竭力求入鉴察院,今何为此事?翁凯康,君岂以为凭此简牍即陷困厄?”
周尚文言毕,退而依案,双手抱胸,心中感慨万千。
“实则君之所为、所怨,与吾无涉,然君不应同流合污。”
“阮子轩家犹存彼平安坠,君猜系于何人?闻君求此,倾尽资财,彼时居于何处?”
周尚文之言,令翁凯康忆及往昔。
思之愈深,眼眶愈红,心内五味杂陈,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追忆。
然俄顷复归漠然,似将满心波澜强自按捺,眼神重新变得冰冷空洞。
翁凯康诸般变化,周尚文尽收眼底。
殊未料翁凯康心境坚毅若此。
亦难怪,其居此位久矣,已非昔日少年。
“大人所言,欲吾供述。然吾无可供者,岂得强加之罪?”
“供述?若欲为之,恐早成矣。与其言供述,不若称炫耀,畅叙君之荣光往昔。”
周尚文戏谑而言,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然心下却暗自警惕,目光悄然在翁凯康与骆长之间游走。
此二人神态变幻,定有后招。
翁凯康至此亦不欲佯作,缓缓举首瞻望周尚文,忽尔粲然,双眸晶亮,似有追忆之光闪过,“诚然,当盛述吾之赫赫功绩。”
言讫,其目骤显狰狞,仿若恶狼露齿,霍然起身,双手握拳,关节泛白,心中杀意已起,欲将眼前阻碍一并扫除。
当是时,骆长亦改曩昔颓态,本佝偻之躯挺直而起,由病弱奄奄忽转抖擞,浑浊眼眸瞬间清明。
朱鸿达察势不妙,浓眉紧皱,疾趋而前,身形如电,挥拳击向翁凯康,心内忖道:此僚张狂,需先挫其锐气。
然此拳如触盘石,回弹之际,朱鸿达瞠目结舌,双目圆睁,面露惊惶,脚步踉跄后退,于慌乱间忙整身姿,方勉强立定。
心内不禁骇然,此人力道竟如此雄浑,额头上已渗出细密汗珠。
翁凯康笑道,面上肌肉微微抽动,笑意却不达眼底,“朱鸿达,闻君乃玉龙军之翘楚。汝朱家于吾大庆亦算名门望族,然莫忘吾翁家在前朝之尊位。”
朱鸿达闻之,哂笑不禁,嘴角一撇,心下鄙夷:前朝余孽,如今尚敢妄自尊大。
“翁家?未有所闻,此等微末小族亦敢与吾朱家相较,岂欲自寻死路乎?”
言罢,昂首挺胸,满脸不屑。
“吾不与汝这孺子争辩,既来此,便留命于此。”
言罢,即转身向朱鸿达处疾行,脚步生风,衣袂猎猎,心中已将朱鸿达视作囊中之物,志在必得。
朱鸿达亦非坐以待毙之辈,速抽腰间软剑,寒光一闪,径刺翁凯康咽喉,暗思:看你如何避我这凌厉一击,眼神专注而冷冽。
翁凯康初时惊愕,双眼骤睁,未曾料到此子出手如此果决,俄而急退避之,脚下连连后退,然仍为剑意所伤,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痛楚,连番后退。
骆长见翁凯康似处劣势,遂移目于周尚文,眼中精芒一闪,心下思量:周尚文才是关键,只要制住他,诸事可解。
连日来,彼等常施毒于周尚文,故虽周尚文武艺有基,亦无所惧。
“周尚文,恕无礼矣。”
骆长高呼,声若洪钟。
周尚文顿觉有变,心内暗叫不好,脸色微变,及醒神,已为骆长所制,眉头紧锁,懊悔自己大意,竟为宵小所乘,咬唇暗恨。
彼轻手蹑脚,悄然绕至周尚文身后,猛然伸出手臂,稳稳地将短剑抵于周尚文项颈,侧目而视朱鸿达,双眼眯成一道细缝,心中暗忖:此子悍勇,唯以此法可制。
遂嘴角微微上扬,冷然语道:“速止,否则取其性命。”
言毕,侧耳凝神静听,不一会儿,十数黑衣者自空而降,衣袂猎猎作响,仿若夜鸦掠空。
骆长抬眼望去,见诸人皆持新式火铳,观其形制,显系工部新制之物,不禁心中窃喜,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似在压抑内心的兴奋。
众皆举铳,向朱鸿达,铳口森然。
骆长见状,先是嘴角微微一撇,继而哂笑一声,面有得色,昂首挺胸,傲然语朱鸿达。
“继而言之,何忽缄默?”
言罢,遂移目于周尚文,眼眸微转,心下暗自思忖:此正一品御史,今日怕要折戟于此,面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
“周御史,君位居正一品御史,恐未领略此新式火铳之威。”
周尚文闻之,双眉倒竖,目露凶光,仿若寒星乍现,心中怒火中烧,牙关紧咬,言辞亦转凌厉,“汝岂以为唯朱鸿达一人前来?速弃械,或可从轻论处。”
实则心内并无十足把握,只盼能震住对方,双手背于身后,不自觉地微微握拳。
“从轻论处?哈哈哈哈哈。”
骆长闻之,若闻谐谑之语,先是一愣,继而顿觉可笑至极,仰头狂笑不止,身形震颤,双手捧腹,心想这周尚文太过天真。
朱鸿达睹其状,复观周遭人手执火铳,眉头紧皱,心中忽萌悔意,暗忖此来鉴察院,无异于赴死,实不明柳盛和所思。
俄顷,幡然醒悟,己本为查究此事之人。
然此刻亦不免心生怯意,眼神游移,暗自埋怨:这等凶险境地,如何应对?
双脚微微挪动,似欲寻机突围。
然岂因己之信度不足耶?
“若可从轻发落,吾等何苦殚精竭虑,又缘何于朱鸿达到后即谋逆?”
周尚文闻之,双眸微眯,眼神中闪过一丝疑虑,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原来,尚有幕后主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