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内混沌,未及思忖诸事,慌乱之意先自心底涌起,良久,方勉强定了定神,开口问道:“君二人夤夜而归,所为何事?”
郭淮闻之,遽以手中书札呈于公西伸,公西伸抬臂接过,手指却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乃为二人释之曰:“适丞相大人临,令吾等以此物呈君,且言有一夕之暇,无须急遽。”
郭淮言讫,邓嘉年遽而接口道:“诚然,彼言尚有一宵,无须匆忙,然昨日遭逢变故,故吾等疾驰而返。”
公西伸闻之愈觉荒诞,微微皱眉,心下暗自思忖:此事实在蹊跷,丞相此举何为?
然面上不露声色,只是眼神深邃,遂先令二人入内,欲独自揣摩其中深意。
邓嘉年与郭淮相视一眼,举步入门。
公西伸携信入内,启封览之。
方睹其中所书:“若缓行,则恐无眠时矣,既如此,可先休憩。”
“噫?”
邓嘉年不禁讶然失声,双目圆睁,公西伸诧异地瞥其一目,心内疑云更盛:这般言语,究竟是何意旨?
遂至门口,重启那已闭之门,动作略显迟缓,似在思索。
旋即转身顾二人曰:“汝二人可归矣。至于邓嘉年,留步。明晨君当速赴他处,恐不便再与彼等同居。”
言罢,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邓嘉年闻之愈惊,心内惶恐不安,脸色微变,呐呐道:“不然,此即毕耶?吾方归,怎又有此安排?”
公西伸遂深吸一气,问道:“君复欲何为?岂有他事乎?”
公西伸佯作探问,然目中不耐之色昭然,心下实已厌烦,微微摇头。“啊,无矣。”
邓嘉年惶然应道,眼神闪躲。
公西伸不复顾之,转身入室,步伐稍显沉重,心内犹自纠结于丞相所传之意。
郭淮见此,速闭门,匆匆归其居处。
邓嘉年惘然无措,伫立原地,嘴唇微抿,心中茫然:吾今当如何是好?
公西伸收拾将毕,方欲就寝,忽忆邓嘉年之在侧,遂亟整衣,向邓嘉年所处趋之。
“彼处乃盥漱之所,此侧有榻可眠。”
经公西伸之指引,邓嘉年始渐舒泰。
公西伸呵欠连连,抬手轻掩口鼻,道:“欲整饬则速,将届熄灯之时,吾不可长燃烛火。”
邓嘉年本欲言摸黑亦无妨,然念及对方乃己之上司,遂止言,唯道:“诺,吾即整之。”
公西伸闻之,嗯然应诺,复归榻卧眠。
邓嘉年以己之极速,适熄灯前,卧于衾被之中,然心内仍忧虑明日之事,辗转反侧片刻方眠。
诘朝,邓嘉年尚在酣睡,为公西伸所唤醒。
初睁眼之际,意尚恍惚,逮闻公西伸之警语:“君今当赴军部,速起。”
邓嘉年心内一惊,瞬间清醒,忙不迭起身应承,神色紧张。
此际,邓嘉年方从梦寐中全然苏醒,睡眼惺忪间,心内虽仍有懵懂,然闻命即起。
“诺。”神色一凛,暗自思忖此去军部责任重大,遂即速起身整衣,衣袂纷飞间,欲驱马而去,唯公西伸持新衣与荐书呆立原处。
“且慢。”
公西伸于邓嘉年步出房门之时,疾呼止之。
邓嘉年惑然回首,眉梢微挑,询道:“将军,何事?君非令……”
心下猜度将军此举何意,莫不是有未尽之言,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探寻。
邓嘉年言犹未竟,见公西伸掂手上之物,方恍然,面上赧然一笑,忙拱手道:“多谢将军。”
心内感激,念将军待己委实亲厚,言罢趋至公西伸前,接物后径奔屏风后更衣。
当此更衣之际,公西伸亦未忘叮嘱诸事。
邓嘉年一边着衣,一边铭记将军之言,手指轻轻摩挲着衣料,暗忖此去定要小心谨慎,莫要辜负将军所托,眼神中透着坚定。
“赴军部之后,相机而为,至要者,勿使人察汝之真况。若不善伪饰,佯愚亦无妨。”
邓嘉年闻之,连声称是,微微颔首,心内对未知之事亦有几分忐忑,不自觉地轻咬下唇。更衣毕,诣公西伸前复命。
公西伸见其着己昔日之衣,赞曰:
“善,甚佳,且环行示吾。”
公西伸言罢,目中尽是对邓嘉年着此衣之赞赏。
邓嘉年依言,于其前绕行一周而止,身姿挺拔,步伐稳健。
公西伸见状,慨叹:“汝与吾年少时,竟无大别。观此衣着于身,神采亦焕然,非……”
邓嘉年闻之,亟谀辞附和,脸上堆满笑意,眼含钦佩:“将军年少时那般神勇,嘉年岂敢望其项背。”
心内实对公西伸崇敬有加,公西伸轻啧一声,道:“汝尚年少,年少当多闻誉辞。吾观汝着此衣甚善,既觉吾昔日尚可,当勉力超之。”
邓嘉年闻此,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壮志,双拳紧握,誓要在军部有所建树,不负将军期许。
“承蒙将军厚爱,嘉年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邓嘉年言辞间带着几分试探,微微欠身,目光悄然上抬,偷觑着将军神色,那眸底却难掩那一丝审慎之意,双手不自觉地微微握紧。
公西伸闻之,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和声而应:“无需这般见外,此乃君之所应得。”
言讫,遂深吸一气,容色骤肃,双眉紧蹙,似有千钧之事凝于眉间。
邓嘉年心下了然,知其将有要事相告或另有差遣,忙垂首敛神,双手垂于两侧,恭敬地静候下文,眼皮都不敢轻抬一下。
“君此行之前,吾尚有数言相嘱。”
公西伸言罢,微叹一声,“唉,迩来诸事影响甚巨。望君与那范子轩后生,在外诸事留意,切勿稚气行事,于此类情形尤当慎之。”
邓嘉年听闻,眉头不禁一蹙,嘴唇紧抿,心内暗忖:此行竟如此棘手?
脸上闪过一丝忧色,然仍颔首领命,神色凝重,微微点头。
公西伸见其应下,便为其饯行,“既已言尽,吩咐亦毕。君身负重任,当时刻铭记己身所务。”
语毕,作一请势,欲送其离去。
邓嘉年本欲有言,然见公西伸这般模样,终是缄口。
邓嘉年起身何其早耶?待其乘马至军部大门,天际方微明。
邓嘉年即下马,牵马至门前叩之。
彼时,值班室值守之人正酣睡,闻叩门声,尚疑己身于梦游之中。
直至邓嘉年重叩一声,方陡然惊醒,心内一惊,暗叫不好,急整衣衫,匆匆趿拉着鞋,趋往大门。
军部之门厚重非常,仅启门之举,便耗其不少气力。
初时未敢有怨,盖因来军部者皆非凡俗,兼己之职衔亦卑。
待其将门尽启,忽见邓嘉年立於门外。
惊得双目圆睁,嘴巴大张,一时语塞,手指颤抖,指向邓嘉年,良久方颤颤巍巍呼出其名:“邓!嘉!年!怎会是君,君何以归矣。”
邓嘉年亦惊,视之而言:“简建章?”
初时疑声呼出,继而畅怀大笑,牵马疾步趋近简建章,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且行且语:“为玉龙军所遣返,故归矣。恐日后将于军部度此余生,君思吾否?”
邓嘉年兴高采烈而言,脸上洋溢着笑容。简建章即应声道:“自然思之,自君离去,谁人不思。”
言罢,引颈于邓嘉年周身探看,目光中满是好奇与期待,脖子伸得老长。
邓嘉年见其瞻顾之态,不禁莞尔,“何为者?类犬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