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柳青檀也是早早准备起来。
他罕见的没有秉烛修行,先是饱睡一日,养足精神,在沐浴焚香之后,这才在静室摊开符纸,手持狼毫,凝神片刻,笔走龙蛇起来。
整个过程,不见所谓的“道”。
偏偏在符箓落笔的那一刻,一抹灏光自符纸上闪过,辟邪符成!
这一幕,看得陆无咎一脸茫然。
这看起来……并不难啊?
他干脆也照葫芦画瓢,模仿起来。
然而任他如何模仿,所画符箓,不过废纸一张。
起初,陆无咎以为是细节不到位,为此苦练数日,结果即便模仿的丝毫不差,依旧一无所获。
据柳青檀所言,基础辟邪符并不难,堪称入门练笔之符,几乎是一口气不断笔,即可成符!
偏偏陆无咎无论如何也画不出来。
看样子,问题应该是出在了“道”上。
细问之下,柳青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画符之时,冥冥之中,心神便会勾连上“道”,如此自然下笔如有神。
若是参悟深了,符箓之道的造诣,自然也就上去了。
陆无咎也曾怀疑过,是不是柳青檀在诓他。
然而在他翻阅老律观藏书之后,基本确定,柳青檀并未撒谎。
此界玄门,讲究的就是一个“道不轻传,法不贱卖”。
“大道难求啊!”
陆无咎心中感慨万千,画不成符,入不了道,也就意味着他虽入玄门,却是旁门左道。
虽可使符,使法器,但终究有限,永远叩不开仙门。
眼下,他若想求道,其实还有一个路子:
——那就是拜入主宗,或其他山门。
但这个路子基本封死。
听柳青檀所言,各门各派收徒,基本都是从娃娃收起。
这也能理解,一个组织,既然不以血脉为联系,那就得统一思想,还有什么比从小教导的孩子更容易统一思想?
他也想过移神入壳重新投胎。
可这法子更危险。
越强大宗门,背调越严,一旦被发现“天生早慧”,极容易被当成窃道之人,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没落的小门小派……还不如扶持柳青檀,重新申领传度疏牒,进而名登疏牒,修得符箓之道。
“所谓的道,究竟是什么?”
翻书而不得答案的陆无咎,眉头紧蹙,心中迷雾重重。
实在是这个道,完全超出他的认知。
授权才能使用,偏偏还得自行参悟,才领悟更深层次的道。
这算是哪门子的修行?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陆无咎的思绪。
“陆先生,不好了!”
柳青檀一把撞开禅门,神色焦急道:“山下村民问我,师傅……是不是死了?”
“什么?”
陆无咎愕然,连忙起身,安抚着气喘吁吁的柳青檀,尽量放慢语速道:“不着急,喝口水,慢慢说。”
柳青檀颔首,深呼吸几次,平息气息之后,道:
“观里米面不多了,所以我就去山下村里买点,结果,刚到村里,村民就问我,师傅师兄是不是都死了?还打算来给师傅师兄烧香。我给拒绝了,我问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们说,是进村做生意的挑担小贩说的。”
说到这,柳青檀脸色发白:
“这会不会是那个郁齐光泄露的?”
“八成是他!”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办法的。”
陆无咎安抚道,随即在屋中踱步起来,陷入了沉思。
这个世界,可没有王法之说,几乎完全遵循着弱肉强食!
老律观顶梁柱突然暴毙,不谈这么一大块肥肉,会引来多少贪婪之辈?
便是潜伏在暗中的仇家,都够老律观喝一壶了。
郁齐光便是最明显的例子。
可惜,他当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更是带着文明社会而来的仁慈,没有及时将危机扼杀于萌芽之中。
当然了,其实当时就算杀了郁齐光,老律观也未必能一直守得住秘密。
最多拖延时间罢了!
原因很简单,老律观一无福田,二不经商,偌大道观,总不能坐吃山空。
因此老律观的收入,其实乃是贩卖符箓。
近两年,老道士闭门不出,卖得已经很少了,但保不住有人上门求购,因此暴露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眼下暴露,多少打陆无咎一个措手不及。
陆无咎想了想问道:
“你师傅可有信得过的亲朋挚友?”
柳青檀点头又摇头:
“有应该是有的,早前听三师兄聊过一二,可是师傅最近几年贪禅得厉害,鲜少外出,更无朋友走动,所以我也不是很清楚。”
陆无咎点了点头,对此并不沮丧。
他略一沉吟道:“我有一法,或渡此横祸,不过,这得牺牲你的名声。”
柳青檀急声道:
“没关系,只要能保下老律观,什么我都愿意。”
“你先别急着答应,先听听再说,实在不行,咱们连夜收拾细软,远走高飞,他日修炼有成,再夺回老律观便是。”
陆无咎说着,随即压低声音,将他的法子说了出来。
柳青檀听罢,有些不自信道:“他们要是发现真相,恼羞成怒怎么办?”
陆无咎道:“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了!退一万步,到时候,他们即便选择撕破脸,你我也算争取到了时间。”
柳青檀略一思量,郑重点头道:“好,我听先生的,就这么办了!”
随后,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柳青檀这才出门,依计行事而去。
看着柳青檀离去背影,陆无咎深深吐了一口气。
说实话,他这主意堪称馊主意,一旦处理不好,老律观更加危险。
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真要远走高飞,前途更加渺茫!
因为这等于露怯,更若小儿持金过闹市,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老律观的财富,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道童身上。
届时,谁不心动?
八仙过海之下,陆无咎可无法保证能够完全隐匿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