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栋家里一片昏暗，仅有的一扇小窗户还被拉上了窗帘，屋内可以说是漆黑一片。随着林牧开门的动作，阳光也缓缓照进屋内，林牧听到了极为厚重的苍蝇振翅声，一阵刺鼻的恶臭也传进他的鼻腔，让他差点没忍住吐了出来。

林牧用胳膊肘捂住自己的口鼻，给自己做了几下思想工作后，这才重新进到王国栋的家里。苍蝇被不速之客所惊扰，“嗡”地一下腾空飞起，从门口逃离。那黑压压的一大片让林牧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过的《猫和老鼠》，里面的蜜蜂被画成了黑乎乎的一大团，林牧当时还不相信现实中真有那么夸张。可今天看到这一大群苍蝇，不得不感叹原来那部动画真是取材于现实。

那么，裆劈大树是不是也……

林牧被自己这不合时宜的想法逗笑了，直到那阵刺鼻的臭味透过衣服的面料再一次钻进他的鼻腔，林牧才冷静下来。他将房门打开到最大，确保有最多阳光进入。可他刚往房间里走了没两步，就再次停下了脚步。

在他面前的，是臭味的来源。

倒在地上的是王国栋老婆的尸体，灰白的双眼向上翻起，对上林牧的眼。她衣裙散乱，头发披散开来，头发上的一大团黑色污垢尤其显眼，已经结板了。尸体靠在茶几旁边，茶几的一个角上有非常明显的黑色血液痕迹，血液早已干涸，凝结在一起，像是一个黑色的瘤，让人不寒而栗。

回想一周前自己听到的王国栋和他老婆的争吵，然后就是一阵摔倒的声音，现在看来，可能是当时的王国栋推了他老婆一把，他的老婆不小心磕到了头，这个为家庭付出了自己全部青春年华的女人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一时之间，林牧不知道是该为她感到庆幸还是悲哀，庆幸她没有和她老公一样变成丧尸，悲哀她死在了自己的爱人手中。

两种情绪同时存在，好像也并不矛盾。

林牧盯着面前的这具尸体看了很久。这个女人对自己很温柔，每次自己来他们家做客时都像照顾儿子一样照顾自己，林牧来这里吃饭也很少有不自在的感觉。可这个曾经活生生的人，这个在饭桌上给自己夹菜的人，这个嗔怪老公回到家不洗手就去厨房抱她的人，这个关心自己的儿子一个人在外面读书有没有吃饱穿暖的人……现在却变成了蛆虫放肆的温床。

白花花的蛆在她的皮肉中狂欢，它们从口鼻、耳洞、瞳孔中钻出，在她的身体上爬行，黑红的烂肉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当中，一遍又一遍地冲击着人类视觉能接受的极限。这和任何一部电影或是电视剧的场景都不一样，影视作品里的道具做得再像，观众也知道那是假的，但眼前这可是一具真实的死人尸体啊。

看着这一切，林牧腿肚子都在打颤，胃酸几次翻涌到喉头都被他强行吞了回去，喉管是一阵灼烧的疼痛。但他还是强忍着恶心与恐惧，逼迫自己把这一切尽收眼底。要时刻提醒自己，如今是末日，若不想变成这副模样，不想变成王国栋那副模样，就要小心提防，处处谨慎。

林牧跨过了这具尸体，在王国栋的家中搜寻着。冰箱打开，有冻肉、青菜、罐头，半瓶番茄酱，一些小零食……下面这层呢？是水果，对，水果不能忘了拿，维生素要记得补充。再往下就是冰棍什么的了，先通通拿回去再说。

林牧把自己的背包填装得满满当当，厨房差不多了，要不要再去房间里搜一搜？

房间。这个字在林牧脑海中出现的瞬间，将他定在了原地，甚至下意识地放缓了呼吸的力度。自己怎么就忘了呢？王国栋他们家，不是还有两个女儿嘛……

一瓶喝光了的啤酒罐滚到了林牧的脚边。林牧缓缓扭过身子，阳光把影子照得很长，两个小小的人影手拉手站在房门口——或许该说是一个半才对。其中一人只剩下了半个身子，残缺的上半身用一只手撑在地上保持平衡，断开的肠子、内脏拖在她的身后，另一只手则握在身边那人的手中。她们站在房门口，歪着脑袋凝视着林牧。

“……这是在致敬《闪灵》吗？”

林牧嘴角抽动了几下，竟然还有闲工夫吐槽。下一秒，王佳壹、王佳贰两个小女孩儿突然动了，张开了嘴猛地向林牧冲过来。厨房狭小，林牧没有躲闪的空间，他一咬牙，索性侧过身子也朝二人撞了上去。他比这两个小家伙加起来都要高大，怎么可能撞不过她们？

“砰！”

结果就是，三个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林牧没有想到这么小的身子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直接把自己给撞翻，甚至肌肉都被撞得有些痉挛。回想王国栋，也是力气大到了反常的地步。

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林牧就听到了一阵窸窣声。他猛地抬头去看，王佳贰已经又向自己扑了过来，原本那张有着甜美笑容的小脸此刻的表情却只能叫人感到害怕，嘴巴张开有半个脑袋那么大，牙龈完全翻了出来，露出小小的乳牙。林牧背靠着墙壁，将背包挡在身前，不让王佳贰咬着自己，一只手去摸原本别在身后的菜刀，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原来在刚才的撞击中，菜刀从他身上飞了出去，掉到了一旁的地板上。

王佳贰还在不断地尝试着啃咬林牧，林牧一脚把她踢开，想要扑过去拿刀，可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姐姐王佳壹这时双手并用，向着林牧爬来。林牧不知道竟然真有人能够只用双手还能移动得这么快。他只是稍一愣，姐姐就已经爬得很近了，身子压在了菜刀上，向林牧靠近。

林牧退后两步，有些不知所措，短暂愣神的功夫，妹妹王佳贰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他身边，一下子再次把他撞翻。这次没等林牧爬起身，她就压到了他身上准备咬他，林牧只能用双手撑着不让她靠近。

“怎么……你们一家人都喜欢用这招……”

妹妹的力气太大了，而且整个身子都坐到了他身上，林牧感叹这父女绝对是亲生的没跑了。可现在哪有时间让他再去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姐姐已经爬得越来越近，一只手甚至已经搭在了林牧的肩膀上，林牧扭头去看，正好看到她无底洞般张开的嘴。

仿佛要把世间所有的生命都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