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雨太大了,我们能进来躲会儿雨吗?”
男人转动了几下眼球,呆滞地抬头望向林牧。他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屁股。这就算是默认了,林牧便招呼着刘心雨坐了进去。
帐篷里的汗酸味让刘心雨干呕了几下,她为了掩饰尴尬,立马用咳嗽作为掩盖。林牧也是被这味儿熏得够呛,装作有鼻炎一样用手抹了抹鼻子,手便从此没有从鼻子上挪开。男人拿过一条毛巾,“你们都湿透了,擦擦吧,别把我这里弄湿了。”
那条毛巾都发黄了,也不知道男人是故意整他们还是干嘛。明明旁边就有一条干净的绿色毛巾——颜色比较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干净,但至少观感上比男人递给他们的那一条好多了。刘心雨抢先一步把它拿起,说了声“我用这个”就开始擦起了头发。男人抬了抬手,似乎是想要制止,但终究还是由着她了,只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是我擦脚的。”
林牧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一脸坏笑地看着刘心雨,想着你也有被整的一天;后者则是气鼓鼓地将绿色毛巾一丢,决定动手拧干自己的头发。
光这样坐着难免有些尴尬,林牧还有些问题想要询问男人。他搓了搓手,说:“那什么,叔叔您怎么称呼?”
“……郑途。”男人轻声回应了一声。
“噢,郑叔。您叫我小牧就好。”林牧想要和他握握手,但郑途只是抬头望天,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这让他有些尴尬地看向刘心雨,可刘心雨也没搭理他,此时正郁闷地拍打着自己刚刚用毛巾擦拭过的头发,还把鼻子凑上去闻闻,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得,还是要靠自己。
林牧搓了搓手,问:“郑叔,您是一直住在天台上吗?以前我上来过几次,没看到过您啊。”
郑途的眼睛转动了几下,拉着嗓子慢吞吞地说:“不——是。”
“所以您是,呃,灾难发生以后才来到天台上住的?”
“……对——”
林牧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聊下去。如此静坐了好一会儿,赏了一段时间的雨后,男人突然问:“你们有吃的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让二人紧张起来。饮食是绕不开的话题,就算是日常打招呼,人们也习惯问候一句“吃过了吗”。换在以前,这是一个再友善不过的问候,如果没吃就坐下一起吃;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同样的话就变得极为敏感起来了。
刘心雨抢在林牧前开口:“没有哦郑叔,我们都是饿着肚子的。家里没吃没喝的,不然我们也不会冒着风险上来打水了。”
听到这话的郑途突然转过身在他那个大背包里掏了起来,林牧以为他要去掏刀,身子顿时紧绷起来。他原先觉得拿着把菜刀过来问人家能不能在帐篷里避雨不太好,何况人家还帮他们打开了门,应该不至于害他们,所以才把刀放在了帐篷外面。现在他就后悔了,还是不能太信任陌生人啊,就是不知道刘心雨那把菜刀有没有带在身上……
掏了几下,郑途又把手拿了出来。林牧都准备扑上去压制他然后喊刘心雨快砍他了,但郑途从背包里拿出的东西却让他愣住了。
那是一包方便面?
郑途一边用牙齿撕开包装,一边说:“没吃的话就和我一起吃点吧,我临行前买了好多泡面,谁知道遇上这种事儿……”
林牧和刘心雨对视一眼,不知道男人哪根神经搭错了。他凑到刘心雨耳边低声说:“小心他下药,注意点。”刘心雨了然地点点头,低声回应道:“晓得,一会儿你先吃,没问题了我再吃。”
林牧无语地看着她,后者表情凝重,冲他竖了个大拇指。郑途这时已将方便面的包装撕开,往里撒上了调味粉。他将面饼递到林牧面前,“呐,将就吃点吧。”
这突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好意让林牧有些困惑,他突然为自己的防范而感到了一丝愧疚。郑途的手一直举着,他也不好拒绝,小声道过谢,便掰下了拇指大小的一块儿面饼塞进嘴巴里咀嚼起来。刘心雨见林牧表情平静,不像是被下了药的样子,也学着他掰下一小块丢进了口中,眼睛放光道:“嘿,还挺好吃的,和小时候吃的干脆面一样耶。”
啃完了面饼,郑途把调味膏也挤到袋子里,伸到外面接了点雨水。他捏紧袋口摇了摇,一袋汤就做好了。见林牧和刘心雨都摆手拒绝,郑途也不客气,仰头就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打了个巨响无比的嗝。
做完这一切的郑途突然来了兴致,大声唱起了歌。刘心雨的表情还有点担心,但一听到那大到夸张的雷声,想来丧尸也不太可能听见,就渐渐放松下来了。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郑途唱的《灰色轨迹》并不怎么动听,他的粤语简直就是折磨,甚至都没几个字唱在调上,但在雨声的衬托下,听起来反倒是格外的荒凉。林牧一下就感觉到,哦,这家伙是个有故事的人。要是有根烟的话,他这时估计就会点上,一口气吸掉半根,然后默默说起他的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