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且,老队长还有一技傍身。
从小喜欢车马,是六队乃至整个倒淌河大队最好的车老板子。
如果当时有四马大车拉力赛,朱传东就算不能登顶松江赛季,问鼎绥远赛区还是有把握的。
一杆大鞭挥舞起来咔咔作响,倒淌河边的将军山谷,都被震得回音久久不绝。
鞭梢所指,可以说是打哪指哪!
房檐子上的家雀子吵得他烦了,一鞭子过去,应声落地。
什么样的烈马,只要上了他的套,三鞭子下去,就没有不听话的。
实在不行,就再来三鞭子,打死了吃肉……
人们都说,朱传西这辈子,吃亏就吃在没有文化上了。
但凡他能把“朱传东”三个字正着写出来,且不相互粘连,倒淌河大队支书的位置,非他莫属。
就算是空降的何继贞来了,也不好使!
六队社员一人一个红手印,都得把他给怼咕回去。
此刻,老队长很恼火,看样子后果好像要严重……
陆长海这个小犊子,我他妈是不是给他脸给得太多了?
狗起秧子猫叫春,公鸡踩蛋马反群,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可是你突然间呜嗷两嗓子,像个受了惊的跳圈猪似的,一溜烟就尥青年点去了!
还贱搜搜地叫了声“怀璧”……
怀特玛了个璧,人家没姓吗?
姓名连在一起叫,那是同志;
单崩出来,那不就是犯贱吗?
你都这岁数了,心里头有点想法也正常,我也是个纯爷们儿,能理解。
谁还没年轻过呢?
我也没想给你戴个笼头、拿绳勒上。
可你倒好,我正安排生产呢,你他妈拔出腿来就跑。
大伙儿都知道我对你好,平时耍驴的时候,你爹都治不服你,我一到场立马就消停。
可是,你都不拿我当盘菜,让我以后的队伍还怎么带?
你记工员的工作,天一亮就已经开始了,早上来点卯的,你都得先给人家记上二分。
工作都没干完呢,就跑青年点扯犊子去了!
正在气恼中,陆长海嬉笑着走了进来。
憋足了一口气的朱传东二话不说,兜头就是一个大脖溜子!
挨了一巴掌,陆海并不恼。
反倒更加嬉皮笑脸了:“干爹,你怎么招呼都不打,就给了我一下子呢?”
突然间脱口而出的一声干爹,把朱传东当场就给干懵了……
张了几下嘴,嗫嚅着问道:“干爹?干……谁爹?”
陆海略一愣神,现成的小话张口就来:“朱队长,又没差辈,我叫你一声干爹也不过分。
“咱倒淌河不是有好几家都这样吗?”
一声干爹已然秃噜出口,就这么叫着吧。
反正前后也没差几年,就差那几个头没磕。
看前世老头儿认了干儿子之后的样子,他还挺高兴的。
咱现在有这方便条件了,既然能提前,就让他早点享受一下吧。
一边想,陆海又随手指了指身边的赵连升:“就连他这样的,还有个小干妈呢……”
赵连升嘶哈了一声,皱起了眉头:“跟我比啥!我那是小时候身体不好,家里怕养不活才认的!”
陆海撇了撇嘴:“是!你倒是活得挺好,活蹦乱跳的!
“老早就把你干妈给尅死了……”
赵连升歪了歪脖子,瞪起了眼珠子:“你怎么胡说八道呢,那特么是我尅的吗?
“你们家那小牙狗子长寿,你让它活你爹那么大岁数我看看!”
为了一条小母狗,两个年轻人吵得快要翻脸了似的。
朱传东却没有言语,默默地点着了他的大烟袋。
陆海一声多情的干爹,无情地干乱了老队长一向有条不紊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