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施术,化仙台的石块之上黯然升起一道雾气,慢慢扩散流动,渐渐飘至巨树顶端苍穹之中,不知不觉之间就笼盖住了整片山野。
“好了。”齐鸣颔首,将手臂垂落转过身来,又恢复了那副颓废沧桑的模样,仿佛方才的背影根本不是他。
“这便好了?”沈玉冰诧然。
“嗯,好了。”齐鸣点头。
偌大的玄山,几百年来举办试炼大会都要数十个专精结界术的长老共同施法才能撕开一道裂口的禁制…沈玉冰源源不断传输灵力都无法修补的结界,被齐鸣孤身一人,半刻之内,就彻底补施完善。
人们念叨了齐鸣多少年的笑柄,直至今日才真正意识到,他也好歹是一个宗师。
肖若尘感觉体内的灵力终于不再往外汹涌而出时,已经头脑发晕听不清周围的人在说什么了。
再醒来是在牛鼻宗弟子堂内,他的卧室里。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有些热。
他茫然地起身推开门,听到有人在哭,有人在争吵,总之嘈杂极了。但是声音离得太远,听不清到底在吵闹个什么。
今日的牛鼻宗,仿佛有些不一样。
肖若尘跨步出门,看到秦梅香正坐在院落中的梅树下,呆呆的,如同一个僵硬的雕塑般木然望着天空,一动不动。
“秦师兄?”肖若尘疑惑地走过去。
秦梅香缓缓转过头来,眼眶是红肿的,整个人仿佛透着一股死气,都有些不像活人了,周身的气息冰冷又寒凉。他见肖若尘醒了,无力地道:“走吧,去大堂。”
七日前,玄山外。
齐鸣将一切都处理完善了之后,沈玉冰和秦梅香就跟随着一并御剑出了玄山。秦梅香抱着万长嬴冰凉的躯体缓缓落地,周围的修士各个都喜极而泣,感叹着那位月亮公子修为非凡,不愧是第一结界术宗师。
可秦梅香却没心思听。
“师尊,一切结束了。”
秦梅香低下头眸色柔和地看着怀中那张苍白又俊美的脸庞,轻声喃喃,生怕将他吵醒。
“师尊,你冷吗?”秦梅香又问,但万长嬴睡得太熟,没有任何反应。他便将手臂收地更紧了些,把怀中之人瘫软的头靠在自己胸口,企图能够渡给对方更多的温度。
一开始触碰到万长嬴毫无波动的手腕时,秦梅香是不信的。
那个人说了一定会回来的。虽然上一次这句话也没作数,可这一次不一样,他此刻就在自己眼前,不可能不回来的。
江润之原本正在给其他受伤的修士传渡法力,看见秦梅香抱着万长嬴出来时,只是远远望的一眼,就愣住了手。
没气息了。
医师是最清楚伤者病人的状况的,是最能感知到生死的。江润之清楚,万长嬴没气息了。
秦梅香又何曾不知道,靠在怀中的人胸口没了起伏,鼻唇没了热气。
他只是不信。
尽管江润之过来一遍又一遍确认,面色一遍比一遍难看,秦梅香也不信。
尽管他抱着那具僵硬冰冷的躯体回到听香阁时,他也不信。
尽管牛鼻宗的长老们各个抽泣抹泪地过来商议丧葬之礼时,他也不信。
这么安静祥和的一张脸,这么俊俏孤傲的面容,几个时辰前还凑在他耳侧跟他说“我一定会回来的。”
怎么会像江润之所说,已经死了。
秦梅香坐在床边静静托腮看着床上躺好的人,轻轻替他掖紧被角。万长嬴的身体太冷了,没有一点温度,盖好被子说不定会暖和一些。
“又骗我。”秦梅香眸色阴沉,面无表情。只是淡漠地自言自语着。
“又骗我…”
你究竟是骗我会回来,还是骗我你死了。
天下第一宗门牛鼻宗掌门人长嬴仙尊,因玄山之变时以身护卫众生,最终力竭而亡,命终于化仙台。
灵柩前,诸君痛哭。
秦梅香跪在白垫上,换上了一袭丧袍。他倒是莫名落不下泪,只是闷得慌。
只听有人高声念道:
驾鹤西游归天界,世隔人间一堵墙
要得亲人同相会,除非南柯梦一场
分别五年,重逢四月,如今又是生离死别。
秦梅香竟轻声笑了起来,他伸手缓缓抚上棺木,却压根不敢去看躺在里面的人。
哪儿有人一睡睡七日的…
师尊总是睡到日上三竿,外出降妖也迟到。只是这次太久了,该起床了。再不起来别人都以为你死了…上一次你就骗得我好苦。
这次我不信的。
别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