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
“弟弟…”
三人笑着看向秦梅香,眸子里是星辰璀璨,如沐春风,柔和的呼唤让他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一点一点…仿若沉沦。到底这么多年的悲痛是梦…还是现在的幸福是梦…
“香儿。多吃点。”
文盈盈轻轻地夹起一块水煮鱼放到秦梅香的眼里,色泽鲜艳,鲜香扑鼻,语气温柔地如同一汪溪水,潺潺抚过心头。
梅院太美了,夏夜里有流转的星斗,啾啾啼鸣的黄鹂,王凡躺在听香阁的梅树下,身旁放着红绿相间清脆可口的西瓜,仰望着天。
“师尊!!!”
秦梅香欣喜地跑过去想要扑进他怀里,可画面一转,只见一副苍白无色的尸身,挂在玄清宗的山门前…随风而荡。
“弟弟。哥哥要走了。”
叶青立在他身后,落寞又忧伤,黑色的长袍随风而动,用虚弱无比的声音轻道:
“会的,会回来的。哥哥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叶…叶哥哥…”
秦梅香听到叶青的声音,愕然转头,只见他面色苍白,仿若此去一别,再无归期。
“香儿…香儿…”
文盈盈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嘴里不停地喃喃,叫着秦梅香的乳名,断裂的手掌脱垂,鹅黄色的衣袍轻摆,一步一步靠近…
杜鹃哀嚎,秦梅香从梦中惊醒,猛地坐了起来,他的心跳得很快,呼吸急促,额头上全是冷汗。
都走了…所有的人…所有爱他的人…都走了。
他惊魂未定,蓦然转头瞥向狭窄的窗面,已经晨曦微现。
不知道是多少次了…梦回梅院那般幸福欢乐的场景,又在一瞬间转换成悲痛血腥的场面…
秦梅香低垂着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杀意,他使劲紧咬牙关,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肉体上的痛苦永远比不上心里的难熬。
三年了…已经三年了!尽管这三年他主动接下各地的委托,打听宗门的细则,还是没查出当初屠杀梅院的凶手究竟是谁。
没关系,只要找,不停地找,总有一天会找到。
这是支撑他苟活于这肮脏世间的,唯一执念了。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滚出来!”
嘭的,门被踹开了,木屑四处飞溅,那扇可怜的门痛苦地发出了“吱呀”的呻吟声。
只见有人双手叉腰,一脚踩在门框上,数人的影子在晨光中拉长,映在破烂的墙壁上,张洪眼神凶狠又狂妄地仰起头,死死盯着逼仄的房内大声叫嚷:
“妈的!什么时辰了还在装死!妖丹呢?!”
又是张洪。
秦梅香刚从噩梦中缓过神,嘈杂不堪的声音让他心里更是烦躁。他眉头一皱,转过头去目光冷冽盯着张洪。
“怎么,又梦到全家都死绝了,吓成哑巴了?”
又是一句挑衅,树枝的剑气瞬间攻去,将张洪和身后的那群内门弟子猛地击飞到数丈之外。
秦梅香从床榻上下来,站起身走出卧房,黑发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眼中的阴沉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竟然敢还手!”
张洪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嘴唇紧闭,语气中满是痛苦和愤怒。
“你就不怕师尊又罚你吗!”
秦梅香冷着面孔一步一步靠近,听他说完这番话后威压更甚,手提长剑眯着眼睛蔑笑道:
“呵,那你不怕死吗?”
次次都是张洪主动来挑衅他,私自带着人来找他打架,可玉承恩却从不体罚张洪,反而只轻飘飘说一句:
‘秦梅香啊,师兄弟之间有矛盾是正常的,但你还手将同门打伤,确是不该。我也于心不忍,可你始终犯了错,还是去戒律堂领罚之后再到宗祠跪一夜吧。’
现在能被张洪刺痛到他的伤痕,也只怪他当初年幼,习惯和王凡之间的相处方式,做噩梦之后竟傻愣愣地哭着跑去找玉承恩诉苦。
结果呢?
结果他只落得身世被人侃传,苦痛被人调笑的下场。
张洪被其他弟子扶起身来,恶狠狠地啐出一口血沫,死死盯着秦梅香,手中的剑握得十分紧,胸脯气愤地不停起伏着,额头上冒出股股筋脉。
“呵…你不过是师尊捡回来的一条没人要的狗,要不是看你身手不错尚且能用,就算冻死在雪夜里也没人看你一眼!”
身手不错,尚且能用…
所以一开始邀他入宗就是抱着利用他的目的吗。
所以他猜想的没错,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同族都是无辜的,都是玉承恩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仅仅把他当做杀妖一把刀刃而已吗。
秦梅香紧紧咬着牙关,心中的猜测让他身躯止不住细细颤抖。
…什么好人,什么温润公子,通通都是他看错了人吗?!
树枝被他紧紧攥在掌中,手臂上被猫妖的利爪挠破的血肉还在刺痛,他根本不相信玉承恩竟真是他所揣测的那般…又或者说,他只是不敢信。
他不敢信自己看错了人,不敢信自己的双手沾染上了无辜妖族的鲜血,不敢信自己为了复仇加入了宗门,却杀死了那么多未曾害过人的同类!
不…不会的。或许只是张洪故意说这番话来刺激他,羞辱他,故意让他痛苦,让他怀疑玉承恩,以此逼走他的。
“张师兄。”
秦梅香眸色猩红,语气森然,周身的气息更冰冷了几分。
“若你再说那番话。就算死,我也定会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