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以往陈全调侃秦梅香是万长嬴小媳妇儿的这种话是无端揣测,那现在,他算是彻彻底底看明白了。
他没想错,也没猜错。
万长嬴对他那个徒弟,心思就是不一般。
陈全垂眸,神情复杂,他瞧着将脸死死埋在掌心中,身形细细颤抖的万长嬴,试探性地沉声问:
“当初在风雪碑试炼时…你困在幻境中舍不得出来…说娶了媳妇儿…”
顿了顿,他看到万长嬴突然浑身一愣,随后震惊地抬起头,满脸难以置信,眸子抑制不住地扩大了许多,死死盯着他,嘴唇也微微开合着。
……
雨声被符界隔绝在外,屋内寂静得可怕。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沉默了良久陈全才将方才那个话题继续问下去:
“是因为秦梅香吧?”
那一刻,仿佛心湖中投入巨石,激起千层浪。
万长嬴惊愕,双眼骤睁,不敢置信。自己隐秘怀揣、反复咂摸的念头,竟从他人嘴里轻巧道出,像尘封许久的暗匣被突然开启,内里的心思赤裸裸袒露在光下。
羞赧,可怕。
“我…”
他猛地吸了几口气,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藏入袖中,可微微颤抖仍难抑制,整个人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他只好像平日里陈全跟他开玩笑那般,想挤出个不要脸的笑意来回应…嘴角扯起的弧度却僵硬又勉强。
心意被突然剖开解读,万长嬴竟第一次产生出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可他脚下似生了根,根本挪不动半步。
他怕仓皇逃离会坐实这隐秘的爱意,又怕停留久了,心底的慌乱会决堤,会将那些师徒间的禁忌、忍耐的矜持,冲得七零八落。
在烛光的照耀下,他这些不自然的神情,心虚的动作,被陈全尽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更加确认。
陈全双肩微微一垮,愣怔片刻后才轻轻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声音低哑又无奈:
“看来确实是了。”
被彻底揭穿,万长嬴抬手扶住额头,神情沉重地看向陈全,眸色阴沉难说,语气更是突然间从慌乱结巴变得喑哑冷漠:
“嗯…你知道的太多了。”
“所以?”
陈全撇了撇嘴角,也抬起手托腮,眸色淡漠地望着他,毫不畏惧。
“所以…”
万长嬴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凌冽阴冷,杀气似乎马上就要从他体内迸发而出,他眉头微蹙,咬牙切齿地朝着陈全伸出手。
“我必须杀了你灭口!”
眼看手指就要扼住咽喉,陈全只是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根本不躲闪,猛地朝万长嬴的手上拍了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
“啊!痛啊!!”
万长嬴惊呼,赶忙将手缩了回去,心疼地揉了揉自己被打的手背,吹了几口热气。
陈全皱着眉头,语气鄙夷:“说正事呢,又作什么妖。”
“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嘛!”
万长嬴撇开头,像个孩童般用耍无赖的语气愤愤道:“你这种呆脑子凭什么能猜到!”
他确实是没想到陈全会吃准他的心思,毕竟他一直以来隐藏得都很好啊。
但这种想法还没持续多久,就被陈全平淡轻易的几句话给完全打破了。
“师尊不讨厌你~师尊爱你~”
“四间就四间~无妨~”
他阴阳怪气地学着万长嬴的语气。
万长嬴听完他故意拖长,扭捏造作的声音,几欲作呕,恨不得立马凿个地洞把头埋进去,做个鸵鸟算了!
明明这些话放到它们原本的场景里也没现在这么尴尬啊!!!怎么如今一听,让人脸颊滚烫得紧…
“你闭嘴啊!靠!”
没有地洞,万长嬴就干脆埋头趴到桌子上,用双手的衣袖把自己的整颗脑袋都遮掩住,气急败坏,羞愤难当。
陈全俄而“扑哧”一声,茶水溅出,嘴角上扬,眼角弯弯。他以袖掩口,笑得双肩微颤,刻意打趣道:
“断袖就断袖呗。反正我又不是头一天知道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伸出手指去戳了戳万长嬴的后脑勺,更憋不住笑意:
“虽然你俩平日里总黏着,我之前也确实没真敢猜会是秦梅香。今日瞧了你的反应才看出来的。”
“别碰我!”
万长嬴捂着脑袋扭了两下以示对陈全这番行为的拒绝,可现在他的样子根本毫无威慑力,不仅没让陈全收手,反而更加变本加厉,捧着肚皮笑得更欢。
平日里高大威猛挺拔俊俏的长嬴仙尊,宗门和凡人间都敬畏非常的长嬴仙尊,众人讳不敢言的杀神恶魔…
这会儿倒是成了一个只会蒙住脸支支吾吾,羞赧不堪的鸵鸟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再笑试试呢!”
万长嬴刹那间脊背挺直,“噌”地坐起,抬腿使劲地朝着陈全小腿踹了一脚。
“啊!”
陈全疼得赶忙抱着自己的小腿揉了起来。他抬头一看正要出口怒怼,却又被万长嬴好不容易露出来的面容激得忍俊不禁。
“嗤…”
万长嬴一张白皙的面庞已经涨成了猪肝色,从脖颈红到了耳根,双目圆睁,满是羞愤和恼意,死死地瞪着陈全。
此情此景,不仅像女鬼,更像一个羞愤而怒的凶厉女鬼。
陈全被瞪得属实有些心虚,可这实在是太过反差,太过好笑了啊…
若说看见长嬴仙尊哭是十分难遇…那看见长嬴仙尊害羞就是万分难遇了。
万长嬴眉头越压越低。
陈全忙咬紧下唇,腮帮都鼓了起来,试图把笑意憋回去。就算使劲压着嘴角也压不下去,反而弄得脸上的肉一抽一抽的,更显嘲讽和挑衅…
万长嬴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手指紧紧攥成拳,脖颈冒出了跳动的青筋,眼神锐利地向陈全投去杀意。他沉声威胁道:
“看来我是真的要杀人灭口了!”
陈全连连摆手,朝后挪了挪身子,喊道:“别啊!不笑你了!”
他看似一脸正经,只是那眼角还残留着未散尽的笑意。
“烦人。”
万长嬴郁闷地托着腮,纤长的手指止不住摆弄着眼前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