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承恩衣袖下藏着的手指攥得颇紧,咬着牙生硬地回道:
“万宗主和……”
他顿了顿,像是好不容易在绝境中找到了什么突破口,忽然轻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变化巨大的秦梅香,眯着眼嘲讽:“某位叛出本宗,却被万宗主视若珍宝的掌门大弟子。”
万长嬴霎时眉目一凛,压制着的杀气通通被这句话刺激地迸裂而出。
玉承恩见他这反应,知道自己赌对了筹码,面色瞬间从惊慌变作假模假样的笑意,语气却更加尖锐放肆,他话锋一转:
“呵,还真是好久没见万宗主了,您太久没露面,差点让在座诸位都以为你早已与世长辞了呢。不过……二位穿得好似黑白无常一般来参加本宗主的喜宴,是在怪罪玄山之变那日,咱们无能为力,让万宗主身受了重伤,故意来打搅大家兴致的吗?”
万长嬴牙关咬紧。
去他妈的,他还有脸提玄山之变!?
秦梅香听完这席话,眼神突然定住,像是被什么细微的异样扯住了思绪。原本凛冽压低的眉头皱得更深,默默伸出手将快要暴起的万长嬴拉住。
待万长嬴察觉到指尖抚上一层温热,神情瞬间柔和了几分,只剩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玉承恩。
他本来还想着再调查调查,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摊上什么脾气暴戾嚣张跋扈不分场合这种烂名声,但此刻若不是秦梅香握住他的手轻轻安抚,他倒还真想把玉承恩所说的故意搅局这几个字坐实。
这么多年没见,这玉承恩不仅坏事做尽,就连这副找死般令人厌恶的嘴脸也一成不变。
活该千刀万剐!
肖若尘顾及霜白在场,又见万长嬴和秦梅香都毫无表示,就只好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脏字给憋了回去,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但独独陈全,既没人阻拦,又没有顾虑,便可以毫不客气地回击道:
“怎么??当初可是自己玉宗主没本事私自逃跑了,如今话里话外还要牵扯到其余同修吗?”
他埋头沉沉笑了两声,而后抬眸看着在场的其他人故作哀叹道:“哎……我要是你们,听到这么一个被你们舍命救下来苟且偷生的白眼狼说这种话,肯定转头就走,哦不对……说不定还要砸了他这婚宴,再猛猛地踹上他两脚才舍得离开啊……”
听完陈全的话,众人纷纷面面相觑,各个的眼神中都满是无措与惶恐,甚至有些人额头上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因焦急还是内心的煎熬而渗的。
陈全言外之意就是在提醒他们,别忘了谁才是天下第一宗,更别忘了当初是谁救了他们的命!
在场的人大多都是在玄山之变那场惊天动地的灭世之劫中苟活下来的,自然也就都心中清楚……玉承恩作为试炼大会主办,怀光宗的一宗之主,天下第一剑修,在众人眼中一向都表现的是温润儒雅,以降妖除魔,厚德仁义为任的人……
但到了真正危急关头,玉承恩竟与当今白桦宗宗主肖龙一起事不关己般隐匿了起来,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时,居然还是世间最声名狼藉的两个人——万长嬴和齐鸣,他们不顾性命之忧,毅然入山,才阻止了最差的结局出现……
最后,玉承恩在事件末尾又突然冒出来安抚人心,说着好话,拉拢各宗各派,只为维护关系…
看所有人面露难色,万长嬴倒是释然般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各位怎么还真听进去了?毕竟玉宗主今日大喜,咱们联合起来给大家讲个笑话罢了。”
说完,他垂眸,众人也跟着他一起扭头去看玉承恩的反应。
目光凝视之下,玉承恩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咬着牙强挤出一抹笑意,应声附和道:
“是……是啊……”
他低眉忍让,尽量压着难堪,维持住体面,只能朝着站在门口看戏的弟子低声呵斥: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将各位贵客请进来!”
“哦……哦!是!宗主!”
弟子身躯一震,哈腰颔首连忙做出邀请的姿势:
“各位贵客里面请!”
陈全鼻子一吭气,不屑地将长枪别到身后,斜头朝地上唾了一口痰,暗声骂道:
“呸,狗腿子。”
万长嬴眉间含笑,轻松地跨步而入,他掌心一番转,霎时手中灵光闪动,幻化出一柄精细打磨,嵌着各式宝石的长剑,极其随意地就将其抛到收纳贺礼的案桌之上,眸色阴沉幽深,语气却十分温润柔和:
“自玄山试炼以来,在下便知道玉宗主贵为天下第一剑修,一向喜欢收藏各式宝剑,于是在下辗转世间才苦苦寻得由这柄天下之至精宝石所镶的长剑作为贺礼奉上,还望玉宗主……”
他咬字极重,上下打量着玉承恩,轻声接道:
“笑纳。”
秦梅香感受到体内灵力翻涌不歇,似乎是树枝在不悦地抗议着什么,他被这股心中的烦闷怒气折磨地实在有些难耐,只好小声自言自语安抚道:
“好了,师尊也是在替你报仇了,别闹了好不好?”
说完这句话,涌动的灵流才终于平静下来。他正准备跟随着万长嬴进门,却再次被肖若尘拉住了袖子,脚步一顿……
又怎么了?他抬眉懵懂地向拉着他衣袖的人眨巴眨巴眼…
肖若尘苦着脸,垂垂欲哭,一脸见鬼了的神情。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实在太过胆小,面子上也挂不住,可他现在双腿正战战兢兢地发着软,根本一步都不敢向前。
因为在万长嬴他们还在和玉承恩唇枪舌战之时,他看到了…闻声从怀光宗内堂里走出来看戏的父亲,白桦宗宗主——肖龙!
顷刻之间肖若尘就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随即暗道完蛋,脊背刺痛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