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荒种植蔬菜、养鸡养鸭养羊养猪出于时令季节原因,需待来年开春外,县指挥部会议表决通过的因地制宜因人制宜划分工段、对参战民工实行硬性指标考核等项举措,都在工地上得到了迅速的贯彻执行。
由于推行了“多劳多得、少劳少得”的分配原则,各营连分得的粮食、煤、钱,乃至每名民工的个人收入,都和完成的石方量和土方量直接挂钩,所以大家伙儿劳动的热情和积极性空前高涨;不少营连、个人都是日日提前上工,延迟下工,甚至挑灯夜战相互比赛;和以前相比,劳动效率自然提高了许多。
有鉴于此,县指挥部决定不再统一作息时间安排,由各营根据实际情况自主研究,自行决定。
根据新的划分办法,十林公社的施工区段虽然大体方位未变,但却比前减少了六十来米的长度;张玉山在召开会议、征求大家的意见后,以十林民兵营的名义郑重向县指挥部提出书面申请,强烈要求保持原有长度。
三天后,县指挥部批准了这一申请。
每天上午八点开始到下午五点半结束,在长约十里宽约三里的区域内,在群山环抱的道道沟壑渠坡间,炮声隆隆,尘烟如柱,一面又一面高高飘扬的鲜艳红旗辉映中,则是犹如繁星密布、忙碌不可开交的两万余名男女民工。
与此同时,民工阵列中每隔半里多远便竖起一根木杆,木杆上的大喇叭播放着雄壮激进的歌曲:
高举红旗雄赳赳,
水利大军争上游。
四海为家干革命,
喝令南水向北流。
……
这是一名本地音乐家专门针对引丹工程自撰自谱的歌曲,虽然歌词简短谱曲简洁,然而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和号召力,听来令人格外振奋,干劲倍增。
为了增强宣传力度,工地东西南三面的禹山、汤山、杏山,各有不少山壁被爆破成陡直平面,上面用红漆依次刷写着“愚公移山,改造中国”“丹水不北流,誓死不回头”“邓县人民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之类的革命口号;每个字各有两米多宽三米多高,天朗气清之日,即便站在五七里外也看得清清楚楚。
严格来说,目前工程仍旧处于初级阶段:民工们早将规划区域内的草木刈除净尽,并已开始爆破被规划为干渠、渠首和引渠区域内地表上的乱石;杏山北坡的碎石场上,堆满了数十丈高的累累巨石,几十面红旗迎风招展飒飒作响,数千名劳动能力相对较弱的女工根据其意愿选择,分布其间,手持大锤小锤,叮叮当当、此起彼伏的砸石敲石……
工地上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按部就班的流逝着。
又是一个黄昏,十林公社的施工段内,伴随“公鸡号”吹响的下工信号,千余名民工排作条条长队,沿着蜿蜒小道迤逦走向分布于禹山山根山腰间的窝棚。
此刻不单十林公社,其他二十一个公社一万九千余名民工,也各在本公社“公鸡号”的信号声中背着斜阳光柱,踩着衰草碎石,一队一队朝向分布于山山凹凹间的窝棚走去;那情景,居高临下望去,自然极其波澜壮观。
梁栋肩扛钢钎铁锤走在队伍后面,在他的前面分别走着梁明理、孙子正和德贵老汉,驴娃、四赖子、高二寸混在人堆里追逐穿梭打闹推搡,永远没有片刻的安生;莲花落边走边唱着流传于邓北一带的《颠倒歌》:
这娃说话颠倒颠,
你爹十二你十三;
接你妈,你敲锣,
接你外婆你抱鹅。
……
梁栋无意中发现,原本和周月红、小葱、甜甜、文芳、长蕙等一群大姑娘小媳妇混在一处的梁巧巧,边走边魂不守舍的朝向山顶某个地方张望着;正在疑惑时候,梁巧巧已趁混乱离开山道躲至一棵棠棣树后,然后借着林木藤蔓和巉岩石壁的掩护朝向坡后快速跑去。
这巧巧,干了一天活也不知累,还在到处乱跑,别是捣什么鬼哩?梁栋心下一动,离开山道悄悄跟在了梁巧巧的身后。
两人相距百米来远,因有半人多高的荒草遮蔽,梁巧巧始终没有察觉已被哥哥跟踪,只是像只小羚似的在乱石林间疾速的跳来跳去。
大约转过两三道山弯,跳至一堵崖壁前的空阔场地,梁巧巧停脚住步,双手背后,摇头晃脑的咳了一声。
四周除了风吹草动,并无其他动静。
梁栋躲在一棵树后,正在疑惑梁巧巧的怪异举动时候,梁巧巧又接连咳了两声。
四周仍无动静,唯远远听得莲花落滑稽怪异的歌唱声:
这娃说话颠倒颠,
沟里石头滚上山;
林中野兔撵豹子,
地里小鸡叼鹞子。
……
“出来,再不出来人家可就要走了!”梁巧巧做不耐烦状,大喝一声,然后转头就走。
刚刚走出几步,小货郎便从一块巨石后面大鸟般的凌空扑下,拦在梁巧巧面前,嬉笑唱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此路过,留下买路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