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梅望着李大嫂宽厚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咋这么不小心，丢了小卖部的信誉多犯不上啊。”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又继续埋头忙碌起来，只是心里依旧想着儿子……

…………

夜晚，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大半，只透出微弱的光亮。贺胜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然身处在学校的领奖台上，周围是同学们羡慕的目光和热烈的掌声。

教导主任大声宣布：“本次初中毕业升学考试，贺胜同学荣获全校第一名！是我们学校的骄傲……”贺胜的脸上洋溢着难以置信的喜悦，心脏欢快地跳动着要冲出胸膛。此时，校园里的花草树木似乎都在为他欢呼，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拍手作响，哼唱着赞美之词。

恍惚间场景转换，画面回到了现实中。教室里十分安静，只有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贺胜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的试卷上满是难题，从来没见过的，他不停地咬着笔头，试图从混乱的脑海中找出解题的思路，脑子却像一团乱麻。旁边那桌的秦奇轻松地做完了题，伸了个懒腰，这让贺胜更加紧张和不安。离远瞄了一眼他的试卷，心中充满挫败感——连秦奇这样的纨绔子弟都把卷子答满了？

场景再次转换，贺胜又站在了一个更大的舞台上，主持人激昂地说道：贺胜同学，是全市第一名！黄山市的中考状元！

突然，老爸老妈冲上台来，老爸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儿子，你太棒了！为老贺家争光了……”老妈则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喜极而泣：“我的宝贝，真给我们争气！爸妈的辛苦没有白费……”贺胜感受着无尽的喜悦和骄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贺胜便感觉到忽悠一下，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他没有马上睁开眼睛，不想望向黑暗的天花板，真希望还在梦中，还在舞台上享受人生的高光时刻。

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只有自己轻微的呼吸声。窗外的乌云突然厚重，连那一丝微弱的月光也被完全吞噬，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又深又远、又沉又重的黑暗。

“唉，这个梦要是真的该多好。不要全市第一、不要全校第一，哪怕是全班第一，也行啊……”贺胜叹了口气，翻身侧卧，他想着梦中爸妈的笑容，又想到现实中自己面临的巨大压力，眉头不展。

“万一我考砸了，爸妈该多失望啊。”贺胜越想越不安，辗转反侧，一会儿拉起被子蒙住头，一会儿又把被子踢开。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脑海中的思绪就像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就这样，在黑暗中煎熬着，结果又是一夜无眠。

…………

压力大，会爆炸。

贺胜的心里突然冒出来这样的念头：老爸是教育局的，我不能给他丢脸；老妈开小卖部那么辛苦，我要为她分担……

然而，贺胜的这些话，又不好意思往外说，只能自己憋在内心。在这段自我感觉无比漫长的日子里，他仿佛置身于一场无形的战争中——与自己苦苦抗争。原本明亮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

那些日子，曾经——指的是中考之前——还算乖巧听话的贺胜，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爸妈关切的询问，在他听来却是无尽的唠叨，总会不耐烦地打断“别管我”，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任谁敲门都不开。

压力如同不断充气的气球，越来越大，似乎随时都会爆炸。贺胜开始选择逃避，把自己的心门关得严严的。

贺胜的脑海中，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时候和爸妈相处的温馨画面。那时候，阳光总是那么温暖，似乎天天都是风和日丽的，周末时一家三口会去黄山景区，会去江边或溪边野餐，老爸会将新钓上来的鱼收拾干净烤着吃，只是简单地放些盐就是那么的鲜美。老爸还会把他高高地举过头顶，老妈在一旁笑着鼓掌。他在草地上尽情地奔跑，或在浅浅清清的小溪中戏水，笑声回荡在天地间。晚上，老爸会温柔地给他讲黄山的传说故事，比如轩辕氏炼丹、李白掷笔生花，比如灵猴坐望太平、猕猴藏桃酿酒，等等；老妈则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伴他进入甜美的梦乡……

中考前的那段时间，与贺胜走得最近的秦奇、杜梓豪、于子强三位同学上前套近乎交流，他冷漠地回应“别来烦我”！几人都惊讶于“老大”的变化，却不知道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其实，贺胜行为突然反常并非毫无缘由。一直以来，爸妈对他寄予了过高的期望，每次考试都要求他名列前茅。学校里，老师的严格要求和同学之间激烈的竞争，让他精疲力竭。努力地迎合着所有人的期待，每一次的失败、每一次的批评，都像一把把利刃，刺痛着他的内心。

直到中考一结束，贺胜终于承受不住，选择了用叛逆来反抗这一切。或许是想找到一个出口，释放内心那快要将他吞噬的压力吧。

有一次父子交谈，贺胜冒出一句话“投胎是门技术活儿啊。”贺旗开当时驳回“你的意思，生在我这个家庭，委屈你了呗？”“我没那个意思。可是呢，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有招儿！”贺胜倔强地回答，把贺旗开气得浓眉倒竖。

所以，秦奇他们一提出去旅游，贺胜便满口应承，并为了捍卫自由选择与爸妈抗争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