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梅声音柔和下来,说:不用了。家里的年货我都准备好了,该冻的都冻在冰柜里了。贺胜呢——你要按时给他做饭,近几天你没放假,中午——就让他自己到饭店吃吧。另外呢,你自己——别太累着。到时有啥不会做的——电话里我教你……
贺旗开心头一热,说:你还是等等我,我今天就和单位请假,我陪你回去过年。
“那贺胜呢?他自己在家?不现实的。”
“要不,让他去同学家?”
“你放心?他交的都是啥朋友你心里没数吗?”林清梅有些哽咽地说,“算了吧,你能有这份心我就知足了。照顾好自己,更要照顾好你儿子吧……”
林清梅拎起皮箱,转身就走。
“哎——你——”
回应贺旗开的是“咣当”的关门声。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静得可怕,静得贺旗开站在窗户前默默滴下了眼泪……
…………
林清梅眼含热泪打车到了黄山市火车站,买票时已经没有卧铺了,只能买到一张硬座。之后还要倒几次车,整个路程她是很熟悉的。
坐在候车室里,她面无表情,周围的喧嚷全都听不到,这个世界于她而言也是静静的,而且是不太真实的。
当播音里喊到自己所乘的那趟列车开始检票的时候,林清梅突然站起身。但是,她没有去排队,而是呆呆地出神站立如松。当整个坐席区里只剩下她一人的时候,便吸引了周边排队者异样的目光。
她根本没有在意这些,突然,拎起行李箱直奔售票大厅……
…………
晚上下班后,贺旗开急匆匆往家赶,一路上琢磨晚餐做什么饭菜呢。在楼道里便闻到了熟悉的、诱人的香气,打开楼房门便听到厨房里传来丁丁当当的声响。难道是贺胜在做菜吗?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他没顾得换拖鞋就冲了进去。
是林清梅。
贺旗开愣在那里,心里一酸,眼泪又不自觉地在眼圈儿里打转。
贺胜听到响动,从自己的房间钻了出来,一脸春光地说:老爸,我老妈说不回老家了……
“好。还不是为了你,要争气啊!”
“知道了。”贺胜报以开心的微笑。
贺旗开立正站着,喃喃地说:清梅——对不起——
…………
夜晚,贺胜在睡梦中从黄山飞回到了“梦里姥家”,在表哥表弟的陪同下,到冰封的河道里玩儿起了冰车、在漫天飞雪的田地上打雪仗和堆雪人……
而林清梅则扑进贺旗开的怀里,委屈地抽泣着,嘤嘤地说:对不起——票没退了——好几百块钱就这样打水漂儿了……
贺旗开抚摸着妻子的长发,安慰道:没关系,不怪你。钱就是花的,是身外之物,没了咱们再挣呗。咱们又不是没本事。
“你就吹吧。”林清梅娇羞地说。
其实,贺旗开的心里很是自责:好几百元啊,买肉吃不香吗?可——是妻子任性的代价吗?不是,是爱的代价,是自己存有私心的代价……
…………
林清梅强装高兴地与老家小妹林清莹通电话,解释说是因为贺胜要上辅导班,太忙了,实在走不开,今年就不回去了。
“我大外甥学习那么好,还上啥辅导班啊?赶紧回老家来得了,好吃的啥的都准备好了……”
“确实要上辅导班,现在竞争和学习压力都大。而且你姐夫单位实在太忙了,越到年底越忙,抽风似的。我们吧——那啥,等明年,争取明年回……”
林清梅紧紧握着手机,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却微微有些颤抖。她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默默叹气,思乡之情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想起了东北老家的那片黑土地,那熟悉的乡音,还有那温暖的火炕。她多么渴望能立刻回到家乡,和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啊。可是,现实却让她不得不强压下这份思念。
电话那头,林清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落:二姐,我好想你啊。咱大姐和我哥他们一直念叨着你们和贺胜呢。
林清梅的眼眶瞬间红了,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小妹,我也想你们啊。等贺胜高考完——不是,等学习不那么忙了,我们一定回去。放心吧……
“二姐,你在那边儿一定要好好的……”林清莹哽咽着说道。
林清梅强忍着泪水,轻轻地挂断了电话。靠在墙上,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