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陵“赌市”喧嚣嘈杂的一隅,我与这千眼菩提赌串摊的对峙,已然如拉满弦的弓,一触即发。彼时,或许是我眼底翻涌的恨意、周身散发的凌厉气场太过灼人,那疤脸师傅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身子,像是要躲开无形的锋芒。不过,这老江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转瞬之间便稳住身形,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冲我不耐烦地嚷嚷道:“你要开就开,不开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子做生意!”
我仿若未闻他的粗俗叫骂,上前一步,直直盯着他,寒声再度问道:“我问你刚才说什么?”疤脸师傅满脸横肉一抖,瞪大了眼睛,扯着嗓子吼道:“说什么?!我说你是一条吃到了新鲜屎的蠢狗,不服啊?!”他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仿佛笃定我会被这番恶语吓退。
这时,美女摊主瞅见势头不对,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急忙转头,轻皱着眉制止道:“王叔,你别乱说话!帅哥,你要继续开吗?”我微微扬起下巴,目光越过疤脸师傅,径直看向她,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吐出的话语却如平地惊雷:“咱玩大点?”美女摊主明显一怔,嘴角随即上扬,露出一抹略带戏谑的笑容,反问道:“你想怎么玩?”我抬手,修长的手指直直指向正满脸戾气的疤脸师傅,问道:“你能做他的主吗?”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但很快便重重点头:“能!”
得到肯定答复,我双手抱胸,不紧不慢地说道:“加点注。若再开出红色,一颗给一万块,再让他给我认真磕一个,行吗?”此话一出,仿若热油锅里溅入了水珠,瞬间炸开。疤脸师傅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整个人从摊位上“嗖”地窜了起来,蒲扇大的手掌如铁钳一般,精准地拎起我的衣领。我近距离瞧见他掌心布满厚实老茧,掌背青筋暴凸蜿蜒,像一条条愤怒的小蛇——这是常年练外家功夫留下的痕迹。他怒目圆睁,眼眸深处竟闪过一丝寻常人难见的凛冽杀气,狰狞着面容咆哮:“你特么是来砸场子的吧?!”
周围原本围拢着买菩提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往后退去,却又舍不得错过这场好戏,远远地围成一圈,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在古董文玩这一行当,天下并无统一的鉴定标尺,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张脸面、一块招牌。但凡入了这行,谁不是把面子和名声看得比性命还重?我那句加注的话,无疑是公然将他们珍视如命的东西狠狠踩在脚下,肆意摩擦。疤脸师傅混迹江湖多年,哪受得了这般挑衅,彻底被激怒也是意料之中。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属实年少气盛。往昔马哥带给我的伤痛,犹如心底一道无法愈合的狰狞伤疤,平日里小心翼翼地掩盖着,此刻却被疤脸师傅一句恶语猛地撕开,满腔的屈辱与怒火瞬间吞没了理智,让我全然不顾后果,只想争这一口气。
美女摊主原本笑意盈盈、亲和力十足的俏脸,此刻也迅速阴沉下来,仿若被乌云遮蔽的明月。她抬手制止了还在暴跳如雷的疤脸师傅,美眸在我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番,秀眉轻挑,问道:“那你加什么注呢?”我没有丝毫犹豫,伸出右手,在空中晃了晃,语调平稳却透着决绝:“若开出其它颜色,我寄存一根手指!”
两千年左右,社会治安深受港市古惑仔电影影响,本就有些动荡,古玩界更是龙蛇混杂、乱象丛生。虽说不至于当场剁下手指,但这“寄存”二字,分量可不轻。意思是愿赌服输,等同于签下生死契约,只要我人还在这世上,这根手指便永远是庄家的“囊中之物”,天涯海角都逃不掉。
美女摊主闻言,秋水般的眸子眼角微微上挑,里头混杂着怜悯、鄙夷与挑衅,这般神情,像极了灵儿姐。往昔我练功稍有差池,灵儿姐便是这般嘲弄的模样,似是恨铁不成钢,又带着几分“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的戏谑。“真想清楚了?”她轻声问道,语调里满是大人看待玩闹孩童的那种优越感,仿若在施舍最后的仁慈,暗示我反悔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