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群食客,此刻却似被抽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脚步虚浮却又机械地朝着白色毡布挪去。待他们到了毡布面前,身子如断了线的木偶般缓缓蹲下,眼眸之中仿若罩上了一层厚厚的迷雾,迷蒙混沌,却又强撑着要辨清眼前所谓的“宝物”,那模样,恰似醉酒之人拼尽全力想要清醒视物,摇摇晃晃,滑稽中透着诡异。
更让我心生疑惑的是,东家方才不知使出了何种迷药,竟这般神奇,只迷了众人的双眼,让他们眼神失焦、心智恍惚,却独独放过了嘴巴。瞧,他们已然开始挑菜报价,那声音含含糊糊却又念念有词。
“明仁宗年间瓷麦穗,虽非官窑出品,可这品相也是相当出彩嘞,我出三万,权当结缘。”一个尖细嗓音率先打破寂静。
“宫廷御制琉璃压纸台,啧啧,这精致劲儿里透着皇家大气,依我看呐,赐赏文官的可能性极大,估摸着下面埋的是位文官或者其后裔,这物件我给十万,不能再少咯!”一个沉稳些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腰带配玉倒是实打实的和田籽料,可惜原主没啥大名气,八万,我收了图个乐子。”又有人高声喊道。
他们一个个满脸迷茫,眼神游离,嘴巴却像不受控制的机关枪,报价声此起彼伏,这场面,荒唐得让人忍俊不禁,又莫名透着一股子寒意,好似一场荒诞至极的闹剧正在这阴森之地疯狂上演。
公鸭嗓东家见众人皆已选定心仪“物件”,清了清嗓子,高声宣布:“大伙菜都挑好了,接下来该给厨子赏钱咯!咱一样一样来,就先从这明仁宗瓷麦穗起,赏钱高出三万的爷,有没有?”
“有!我加五千,三万五!”一人迫不及待地嚷道。
“我四万!”
“五万!这麦穗我瞅着顺眼。”
眨眼间,一个赝品仁宗瓷麦穗竟以五万高价成交。这般闹剧反复上演,十几件赝品如烫手山芋,却又似稀世珍宝般被哄抢一空,价钱最高飙升至二十万,最低也有五千,真真是疯狂至极。公鸭嗓东家变戏法似的掏出十个托盘,指挥着这些购买商往托盘上放钱,物件有多少,托盘便有多少,好似一切都在他精密算计之中。这些人也像是早有准备,竟全都带着足额现金,看来对这场阴席交易是志在必得。
现场唯有我和杜婉玗仿若两尊木雕,冷眼旁观,未发一言,更未伸手挑菜。公鸭嗓东家目光如炬,瞬间捕捉到我俩异样,眉头微皱,满脸狐疑地转头问道:“两位爷,咋回事?难不成是咱这菜不合胃口?”
听闻此言,我心头暗喜,知晓时机已然成熟。来此之前,肖胖子偷偷给我交底,说他的兄弟带着人马就潜伏在附近山林,只等交钱这关键节点,一旦我这边闹出大声争吵,越激烈越好,他们便如天降神兵,瞬间冲出来,将钱、赃物与人一并拿下,来个瓮中捉鳖。
我微微仰头,故意粗着嗓子,变换了声调,扯着嗓门嚷道:“这瓷麦穗可太有意思嘞,刚才那位大兄弟出五万,哼,在俺眼里可不够看!这么着,我出十万,咋样?这宝贝归我了!”
此话仿若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人群中炸开。众人身形一僵,脑袋齐刷刷转向我,虽说看不见他们口罩下的真实表情,但我猜,那眼神定是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傻子。
公鸭嗓东家更是瞠目结舌,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抖动,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好几遍,才结结巴巴挤出话来:“这位猪爷,您这可就不懂规矩了!给厨子赏钱的时候您一声不吭,这都快收尾了,您跳出来加价,哪有这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