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士修斜眼望了望訾正才,随即转脸笑道:“无妨,有劳伙计了!”那伙计心中欢喜,吆喝一声,自张罗去了。二人进到屋里,不一会儿伙计将饭菜搬上桌来,二人赶路许久,早已是饥肠辘辘,訾正才坐下拾起碗筷埋头大吃起来。店伙计轻笑一声道:“道爷请慢用,有需要就招呼一声!”话音刚落,宫士修招了招手,忽然叫店伙计过来,问道:“伙计,你们店里近日有修道之人来过吗?”
店伙计咧嘴笑道:“道长说笑了,本店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去了,哪里记得住!”宫士修转身,从铺上拿起个包裹,取出两卷纸道:“这两人分别是贫道的师兄与师侄,你可见过?”说完摊开卷纸,放在桌上。店伙计睁眼细瞧,忽然“咦”了一声,满脸惊愕道:“这二人我都没见过,只是……”顿了顿又道:“只是两天前有三个老和尚,相貌奇特,也拿个画像到处寻人,依稀便与这个黄脸汉子相似。”宫士修大吃一惊:“老和尚?……他们都长什么模样?还问了些什么?”店伙计叹了口气,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宫士修听罢,心中惊骇,待店伙计出房去得远了,才缓缓道:“柴师兄退隐江湖二十多年,突然在普禅院与大觉观大打出手,现在不光雪宗与黑刺流的人找他讨要辟卦,连普禅院也在四处寻找他下落。”訾正才闻言一怔,放下碗筷,说:“难道普禅院高僧要向柴师伯寻仇么?”宫士修紧皱双眉,手拈短须,迟疑道:“柴师兄重伤法也方丈,按理普禅院不会如此兴师动众才是呀!”訾正才嗫嚅道:“师傅,起初掌门师公让我们到金司城查找小师妹的下落,现在又命我们先把柴师伯带回太素门,但事已至此我们分身乏术,还能怎么办?”宫士修脸色复杂,苦笑道:“正才,二十五年前你掌门师公便说柴师伯入了魔障,久必惹下大祸,要把他逐出太素门去,当时我们师兄弟几个只当他是嗜武成痴冲撞了师傅,没成想多年后师傅所言竟然应验!”
訾正才听了不禁心生疑惑,问道:“听说师公当年勃然大怒,将柴师伯逐出太素门后,又三番五次派人下山寻找他,直到十三年前师公亲自下山寻找,依旧查无所获,却从山下带回一个女婴……”话音未落,宫士修双眉一挑,重声斥道:“你小子不用功修行,整天琢磨这些陈年旧事作甚,这些传闻是谁说与你听的?”訾正才颤声道:“一半是厉师兄说的,一半是从望佛峰那里听来的。”宫士修微一沉吟,点头道:“你师公年过百岁,平日最忌门下谈论柴师伯之事,此事回去以后不许再提。”说完挤出一丝笑容:“吃完便去打坐行功,明天再去查找你陌师兄与柴师伯的下落。”
翌日清晨,师徒二人早早起身漱洗,用完早点收拾好包袱,一前一后走上街去,街道两侧店铺林立,人口稠密。师徒二人一人拿着一副卷图,四处张望,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修道之人路过,更以卷图相询,接连问了百十号人,都摇头晃脑说没瞧见,訾正才二十出头,询问了半天,不免焦燥起来。走了大半天,肚子饿得咕咙叫,眼见前面房屋下有家客店,訾正才道:“师傅,咱们也找了大半晌了,去吃点东西再找吧!”
宫士修点头答应,心中也懊悔不已,实不该一时疏忽,让陌无争独自一人去追柴黑子,茫茫人海不知何时方能找到二人音讯。两人走进一家店铺,叫了些素面与青菜饼,二人正吃着,忽听得身后有个男子的声音道:“老头,给我选根最好的银钗,还要盒最好的胭脂。”宫士修听那男子声音粗鲁蛮横,侧头望去,见一个精瘦汉子站在一个摊贩前买东西。这汉子手持长剑,右手从怀中取了银两丢给摊贩,只见那汉子侧过脸来,容貌粗野,光秃的脑袋,眉宇间透出戾气,正是黑刺流的俟乐道。
宫士修与他会过面,此时陡然看见却是又惊又喜,俟乐道拿了东西塞入怀中,随即向前走去。宫士修见俟乐道要去得远了,急唤道:“正才,跟上。”二人在俟乐道后面远远跟随,绕了两个街道,迎面出现一座六丈高的牌坊,牌坊上篆刻了三个金色大字“富乐坊”。此时正是日中时分,富乐坊内牌楼紧连,各家牌楼中传出阵阵管乐与欢笑之声,中间夹杂着赌客闲汉摇骰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