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伙头反手从后腰拔出一把用竹条做成的锅铲,竹铲长一尺六,布满缺痕,该是久经磨损的厨具。花不暖失声笑道:“贺老儿真会故弄玄虚,刚才一晃眼,我还真当你掏出来什么宝贝呢!”贺伙头身子前倾,指着竹铲上一行深黑色小字道:“这些字是灶王爷留下来的箴言,你可认得么?”花不暖不假思索说道:“贺老儿这是小瞧我了,自打六岁起,我娘亲就教我识文断字,您说,我认得不认得?”贺伙头呷了一口酒,老脸微红,笑道:“臭小子却会装蒜,也罢,你指点我一下,写了些什么?”
花不暖耸了耸肩头,似乎漫不经心,说道:“好,看看灶王爷给你留了什么箴言!”嘻笑一声,探头过来一看,只见那竹铲上依稀用木炭写道:“三瓜两味药,货卖十两银!”,见竹铲上字迹清秀,转念一想,不禁“咦”了一声,说道:“原来是他。”贺伙头道:“他是谁?是灶王爷么?”花不暖尽管已经猜到留银写字之人是郗紫转,心中暗暗好笑,听他这么一问,又想到郗紫转叮嘱不能泄露行踪,略加思索才道:“不是灶王爷,难道还会是别人?”
贺伙头赔笑道:“这第一句是“三什么两什么’,第二句是“什么十什么’,都是数字,你给我说说,都是什么意思?”花不暖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这第一句是说灶王爷喜欢吃素食,以后你每日都要备上三两样上等素斋供奉,第二句是说灶王爷吃得高兴呢,会时常赏个十来两银子给你。”贺伙头恍然大悟,笑道:“好小子,原来灶王爷是这个意思,好啊,从明日开始,我每日在灶王爷神龛上供上几味素斋,瞧瞧灶王爷会不会再显灵。”说罢,呷了口酒,又伸手去抓卤鹅,忽地眼前木桩被人斜刺里一踹,扑通一声,油纸包随着木桩滚落在地。
贺伙头望着滚落在地的佳肴,不由大骂一声:“贼汉子,踢翻老儿的下酒菜。”嚯的站起身来,正要挥手来抓,忽地目瞪口呆,手爪僵在了半空。花不暖抬头一看,只见三四个弟子簇拥着南宫邈站在身后。贺伙头被南宫邈精芒一瞅,顿觉后脊生寒,忙弯腰笑道:“南宫少爷,您怎么来了?”南宫邈笑眯眯的道:“我就是要踢翻你的下酒菜,你倒是骂呀?”贺伙头忙笑道:“贺老儿老眼昏花,一时口误,一时口误!”南宫邈失笑道:“你这老杂毛,倒是挺圆滑。”花不暖在大觉观待得久了,深知南宫邈的嚣张跋扈,但见贺伙头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深感气愤,一把拽起贺伙头,低声说道:“贺老儿,我们走。”
“话都没说完,往哪儿走?”南宫邈斜身跨到二人身前,拦住去路,冷冷道:“贺老儿,你真是越来越不长眼了,平日里做菜难吃也就罢了,今日倒好,早膳偏要做个香酥苹果,惹怒了王上,让禹师兄捱了一顿骂,你还真是狗胆包天?”贺伙头听得脸色发白,正不知如何是好,花不暖忍不住道:“南宫师兄,贺老儿如何能知道王上心思,你不要胡乱责怪人……”话未说完,冷不防被南宫邈当胸一脚,踹得后退几步,只听他厉声骂道:“兔崽子,昨日下棋亭本少爷发慈悲饶了你,现在哪还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我滚远点。”
花不暖给他一踹,胸口一阵气闷,当下心中一急,疾冲上来便要厮打,贺伙头怕事情越闹越大,猛地扑向花不暖。花不暖全无提防,忽觉后背一震,已被贺伙头团团抱住。南宫邈朝着身后吼道:“还不给我捆了,关押到石室里去。”众弟子一拥而上,将花不暖摁倒在地。贺伙头不觉惊慌失措,失声道:“南宫少爷,有话好说,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南宫邈瞪了他一眼,喝道:“啰嗦什么,还不赶紧去伙房看着,再搞砸了,有你好受的。”又瞥了一眼受伤的双手,转头望向花不暖,森然笑道:“兔崽子,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要不是王上大宴在即,大觉观繁忙得很,现在就收拾你。”说罢,重重的哼了一声,出门而去。
众弟子阔了贺伙头几个耳光,将他打发走了,又找来麻绳将花不暖捆了,带到北侧一座石室,将他推入,拳打脚踢了一番,才关上石门。花不暖被揍的浑身青紫,嘴角淌血,坐在石板上发呆,不一会儿,不知不觉便躺下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之间,石室外传来“啊”的一下闷哼声,花不暖陡然惊醒,坐起身来,只见窗外已经一片暗黑,突然喀隆一声响,石门缓缓打开,门口人影一闪,一人悄无声息的窜了进来,花不暖“啊”的一声惊呼,见这人手提马灯,脸色红润,生得甚是俊美,正是郗紫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