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紫转见他不说话,歉然说道道:“不暖哥哥,是我错怪了你,你生气了吗?”花不暖如梦方醒,急道:“郗兄弟,我怎会生你的气,和你在一起只有欢喜。”郗紫转喜道:“我知道你不会生我气,要是那贺老儿一直把我当成灶王爷供着怎么办?”花不暖将饭碗送到郗紫转手中,笑道:“郗兄弟,你便安心做这个灶王爷,我每日将素斋带来给你,日后就算贺老儿知道了,我自会揽到自个儿头上,决计不会牵连出你。”郗紫转听了这话,扒了口饭就着素菜吃起来。花不暖见他吃了几口,眼圈渐红,不知其中缘故,怔怔的不知该说什么。
郗紫转幽幽道:“除了外公和师父,从来没有人像你这样照顾过我。”说到这里,不禁滴下泪来。花不暖夹了片香菇放到他碗里,低声道:“咱们是好兄弟,我自然要对你好。”郗紫转不吭声,隔了片刻,心中舒畅,方才笑道:“我是你的好兄弟,你对我好,若日后我做不成你的好兄弟,你还会对我好么?”花不暖脸一红,心想:“郗兄弟怎么无缘无故的问这种话,真是奇怪。”郗紫转见他额头冒汗,似是慌了神,不由笑道:“吃完饭,我再把那凿好孔的竹笛过火,就教你吹笛好吗?”花不暖“啊”的一声,跳起身来,笑道:“好,就吹那曲《崖头逢》。”脸上尽显欣喜。郗紫转微笑道:“不用心急,我包你学会就是。”
花不暖想到自己和好兄弟不但能一起修习术法,还能时常一起吹奏乐曲,倒也吃得津津有味。两人吃吃笑笑,一会儿说起太素门和普禅院两派讲和,昨日便携手前往太素门寻找解救法觉和尚的良方,一会儿又说起怎样把昨晚石室逃脱的事搪塞过去,怎样戏耍南宫邈,两人拍掌大笑。吃过饭后,郗紫转又替竹笛过火了半个时辰,忙得额头上大汗淋漓,眼见竹笛煨得火候差不多了,欣然道:“不暖哥哥,竹笛做好啦,送给你。”花不暖接过竹笛,定定的瞧了半晌,忽地抬头笑道:“郗兄弟,你真好!”又见他腰间插着只玉笛,心念一动,说道:“郗兄弟,我见你腰间那只玉笛与你寸步不离,难道它有什么不同寻常吗?”
郗紫转一怔,说道:“这是我阿爹离家时留给我娘唯一的物件。”走上几步,两眼瞧向门外,又迟疑着说道:“我送你的竹笛是不值钱,你若嫌弃,丢掉便是。”花不暖微感愕然,急道:“谁说不值钱。我觉得它很贵重。”郗紫转啐道:“你说什么?明明就不值钱的。”花不暖道:“那要看是谁送的。要是假意待我的人送的,哪怕值千金我也不稀罕。要是真心待我的人送的,哪怕不值一文钱,我也视它作宝贝,心里只有欢喜,哪里舍得丢掉!”郗紫转给他说得心中一暖,脸上微微一红,好在背对着他,也不致被他瞧见,轻声道:“不暖哥哥喜欢便好。”花不暖听他语音之中并无怒意,嬉皮笑脸道:“郗兄弟,你现在就教我吹曲好不好?”郗紫转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不暖哥哥愿意学,我是自然会教的。”
花不暖急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开始。”郗紫转瞪他一眼,啐道:“那今日不用练功了吗?”花不暖微一愣神,说道:“郗兄弟,你说得对,那自然是练功重要。”伸手将竹笛斜插在腰间,又把碗筷收拾好,提到山涧小溪旁洗得干净,这才回竹床上静坐,依照郗紫转所传之口诀修习打坐入定功夫。此时,郗紫转仍和他相对而坐。也不知静坐了多少时候,花不暖感觉世界静悄悄的,忽然迷迷糊糊的只见人影一晃,有个黑影落在门外,那身影以怪异的身法向竹棚内飘来。花不暖只觉呼吸一窒,寒毛竖起,那身影时远时近,面露诡异笑容,张口发声:“杀,杀。”声音低沉暗哑。面对着眼前异象,两眼似定住一般,挣脱不得,忽听一个声音喝道:“定心静气,不要胡思乱想。”花不暖心口一阵疼痛,听得喝声,突觉黑影幻象慢慢消散不见。
花不暖一惊乍醒,立即察觉全身滚烫,心中烦闷至极,心口似要炸裂一般。借着马灯微弱的光亮,郗紫转见他眼中布满血丝,神智似已失常,心知他思虑混浊,打坐冥想陷入岔道,以致全身暴汗、呼吸不畅,情急下拔出玉笛,附唇吹了起来,花不暖听了片刻,只觉这笛声不似寻常曲音,不由自主的令人心神宁定,刹那间心念随着笛声起伏,时断时续的过往记忆,刹那变得无比清晰,时来时往的芸芸万象,顿时变得默然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