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抹灰黑,正是山脉尚未完全被白雾吞没的崖道。
空中无数细小的雨点在这剧烈的气流引领下,化作道道白色的细线,它们飞速地刺向所遇到的一切。
山川上的青苔,岩壁上独长的树木,崖道上的碎石。
当然,还有行走在崖道之间的飞鸟。
雨点与风迎面直接袭击她的全身。
尽管女生已全副武装,穿好整套登山衣服,但山中的气流还是毫不留情的刮在她单薄的身体上。
女生的步伐在如此猛烈的风中已然慢下了许多。
如此行走不出片刻,她停下了脚步,女生伸手按在身旁湿润冰冷的岩壁上,笔直的腰身向前弯了一些。
“咳咳咳...”飞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此刻,她头上所带的棒球帽被狂风掀起。
这一顶黑色的帽子无助地随着气流转动,像一个断线风筝,飞下深不见底的山沟之中。
女生蓬松得恰到好处的长发就这样披散开来,任凭狂风戏弄,青丝在空中肆意飞舞。
差一点点,还有一颗星。
女生艰难的喘息几口气,一步一步走了起来。
但,身上的病痛又再次阻挠她的前行。
女孩的脚已经越来越不听使唤,现在,她每踏出一步,仿佛全身就会再添加上千斤重压。
药丢了。
飞鸟看着自己登山时被划破的裤袋。
已经没有办法了。
女孩绝望地站在狂风之中,吃力的靠在湿滑的岩壁上从而勉强支撑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下。
一切都结束了。
飞鸟回忆起小时候那些快乐的时光。
原本,她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来的,但是,现实却告诉她,过去的一切已经像那顶被吹飞的棒球帽一样,在时间的狂风中,永远的坠入虚无的谷底了。
身边无数的人也告诉她,现实就是现实,无论多么冰冷僵硬,都是现实。
她必须认清现实,放弃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但。
或许因为太任性吧。
她依然不肯放弃。
飞鸟紧咬着自己的薄唇。
女生不顾疼痛,任由唇角淌下一抹抹艳红的血珠,她还是吃力的紧贴着墙壁,一步一步颤抖着前行。
别样的思绪又不住的在她脑海里翻涌。
中山同学他们肯定已经差不多在最后一段路了。
而她呢,则是在这个个人赛山道最后的一段路里,停滞不前。
被病痛折磨的飞鸟仰望着远方的群山。
如今她的视线已多少蒙上了一层模糊滤镜,她的腿已沉重得无法再抬起了。
回想以前。(飞鸟视角)
这种未知病症第一次发作时,是和父亲一起登山的时候。
当时,她们父女两人穿行探索在这座大山之中,在那里尽情的听闻着鸟鸣,观看着山中别样的景致。
那时,漫山披挂着枯叶,山涧间也流淌着清泉。
她就站在清溪边那铺满青苔的岩石上,静静听着父亲讲述山中植物知识。
但,就在此刻寂静的山中,风突然得起了。
狂风略过树梢,摇曳着垂落下了许多嫩叶与花穗。
而从中行径的飞鸟却毫不在意,任由叶与花将她沐浴其中。
可如此过后不久,与父亲一同行走在一条山道的飞鸟却也和那些落叶与花瓣一样,无力地落下了。
世界仿佛瞬间崩塌一般,女孩只觉得浑身无力,甚至连呼吸的力气也被抽去。
意识模糊间,飞鸟只看到,父亲怀抱着她极速跑动的焦急模样。
她无法有效思考,更加无法从口中说出任何语句。
唯有呆呆望着父亲悲伤的模样。
此间,仅有一滴水珠不经意地滴落在她的脸颊上。
温煦且微痒。
那是再次昏迷前,飞鸟最后的触感。
当然的,女生分不清是山间的露珠,还是父亲的泪。
......
如今,飞鸟还是在这座山里,病情再次发作了。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飞鸟的心脏开始飞快地跳动,伴随着的脑袋里也因咳嗽开始疼痛起来。
没有了药,也没有了父亲的庇护。
女生面前唯有一望无际的白雾,浑浊的天空,以及身处的光秃秃的崖道。
飞鸟伸手从自己裤兜里,吃力摸着手机。
在拨打给日暮的时候。
风依旧让细小如针一样的雨点猛烈拍打在她的身上。
一切都结束了?
不。
飞鸟拼尽全力靠在岩壁上。
不甘心。
女生昂着头,望着灰白的天空。
此刻的她,独自置身在这一隅世界的尽头。
女孩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正在接近另外一个世界,另外一个安静且苍白的世界。
那里什么都不曾有,仅有一片白茫茫的流云。
或者父亲也在那里吧。
她如此想到。
......
父亲,对不起,我...真是没用。
在最后一步前...
……
力气消失一尽。
飞鸟摩擦着从岩壁上缓缓滑落。
黑暗即将充斥着她的视野时。
一股稳当的力道,托住她的手肘,从而轻轻支持了女生下落的肢体。
一个男生挡住飞鸟身前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