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姬惑却是暗自庆幸。

通读了第一重《御尽万法无上智慧经》，他自然知道这门功法的修行看似平和正中，但其实处处都是危险。

一个心神失守，立刻万劫不复，搞不好以后就会疯疯癫癫，甚至会化作阐提，沉沦欲望之海，永世不得超脱。危险比在那收孽人据点之中更大。

但有了第一次的入定经验，那便也算是有了踪迹，有了前路。

且一阵修行之后，姬惑此刻精神抖擞，更胜酣睡，于是也不浪费时间，再次定神，静坐，结印。

口舌生津，虚空降芒之相再绕身。

有了经验，姬惑也不再去管。

他的天资卓绝，仅仅一次修行之后，就已能定住心神，如端坐佛陀莲座之上，静静观看这诸般显相如花开花落。

智慧经乃无上妙法，很快幻象便再次一变。

天空降下瓢泼大雨，冰冷雨水之中，姬惑只感觉一阵恶臭扑鼻，入目所见，其身下哪还有莲台，分明是一座由无数尸骨垒砌而成的死人堆。

这些死人都不是陌生人。

有那曾经欺负过自己娘亲并意图对自己不轨的木匠……

有那被铜钱大虫寄生，将自己当做猫狗对待虐打的收孽人癞三……

有那在平台之上，将头化作虫头，以他人生命做己之养料的黑袍道人……

这些人，此时此刻全部变成了尸体，被垒在自己的脚下。

低头看去，他分明还能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正一脸怨毒地死死盯着自己。

“你个小孽种，敢欺骗三爷？！”

“呵呵，你这小娃倒是细皮嫩肉，比之村里的年轻女娃倒也不妨多让，让我好好快活快活，说不定能够放过你娘。”

“这个，还有这个，扔到磨盘里去。”

耳边好像是传来了各种凄厉的叫声，环绕不绝。姬惑只感全身刺痛，头痛欲裂。

若是第一次便遇到这等场景，姬惑恐怕真的会被折磨至疯。

但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虽然诸般痛苦缠身，却仍紧守灵台方寸，并不理会这诸般外相。

过了一会，又有一道佛光显现，化作一慈眉老僧。

“阿弥陀佛，昔日有佛祖菩提树下悟禅，今日有施主死人堆上念佛，此等大毅力，大智慧，当成大机缘，当得大圆满。”

轰！

随着老僧这句话，姬惑就感觉到了天上虚空之中，冥冥传来了不可抗拒大力，似乎要把自己的身体拂起，送入九天之上，成就那无上圆满。

这种感觉异常真切，它如同穿越了重重磨难，历经了无数挑战的修行者，终于跨越了最终的考验，迎向了超脱的境界。就像是经历了千难万险，战胜了重重障碍的求道者，终于闯过了最后一关，随着霞光的引领，飞升而去。

然而，姬惑的神魂却是蹲坐于死人堆上，纹丝不动。

而那老僧看向他，半晌不动，脸上的表情不惊不喜，最后缓缓消散，周围的一切景象也渐归虚无。

再次睁眼，周围的景象变成了一地的灌木草丛，云绯细细的呼吸声正温和地传来。

再次抬头看去，东边已蒙蒙放光。

站起身之后，姬惑只感觉到神思敏捷，全身清爽无比，灵思也迅捷流利，浑然没有一丝疲劳。

就在他想要自查身体变化之际，突然耳朵一动，一阵细细碎碎的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