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里的一位文学爱好者,用诗一样的语言,写下了这样的笔记:
生长在大兴安岭上的松树,树龄最小的也有140多岁了,森林里的树木俨然一群精神矍铄的耄耋长者。无论是残雪消融的初春,还是雾霭缭绕的盛夏,它们用黑色的耳朵和碧色的眼睛,倾听和打量外部世界的精彩和瑰丽;它们撑着玲珑娇媚的花伞,在与松鸡、松鼠、驯鹿、猞猁等森林动物捉迷藏玩游戏,置身于幽禽唱和、物我同一的境地,人们会生发“偶然临仙境、不信在人间”的感觉。
大兴安岭是中国北部山脉中的一块净土,而密布其间的原始森林,堪称中国最美的洗肺“天堂”,挺拔秀朗的阔叶林,坚韧雄壮的针叶林,于天高林阔之间,站成了永恒的历史,站成了时代的奇观。“几十万年今逝矣,松桦依旧撼烟云”,这是历史学家翦伯赞对大兴安岭的赞美。
落叶松的阔大端庄,白桦树的笔挺秀美,水曲柳的婀娜多姿,这些都是漫长岁月的沉积,是众多年轮的叠加,是历史老人走过的漫漫旅程,是浩浩朔风和莽莽林涛留下的回音。
大兴安岭孕育了森林的繁茂浩瀚,滋养了花草的妩媚芬芳,濡染了溪水的晶莹清澈,正如书画家谢稚柳在诗中所描绘:“蜂黄蝶粉袅枝斜,细绿团红满地遮。休道余霞散成绮,天孙未知草原花。”大兴安岭的每一道山每一片林,都是一帧构图精巧、布局整饬、着色适宜的山水画。整个原始森林没有丝毫人工雕饰的痕迹,空虚相照、藏露相生、剪翠裁绿,原始森林时时处处显露出巧夺天工。
巍峨阔远的大兴安岭,绿色是原始森林的主色调,阳光被原始森林筛绿了,鸟语被原始森林泡绿了,空气被原始森林染绿了,灌木乔木堆青叠翠,树上树下泛起了绿色涟漪,静止的绿、飘流的绿、涌动的绿,互相交错互相依偎,氤氲着树脂的盎然绿意,荡漾着花卉的浓郁芳香,即使是那些世界顶级风景画家,也会沉浸在密林绿氧中,听阵阵松涛,赏啾啾鸟鸣。即便是身处闹市的普通游人,也会被浓绿生云的原始森林所诱引,急匆匆奔向大兴安岭的绿色怀抱,完成一次洗心涤肺的旅程。
大兴安岭是宽容大度的,也是慷慨无私的,原始森林保持一份朴实的沉静,坚守一种傲然的姿态,律动一袭亘古不变的美丽。在水气迷蒙的白日里,处处洋溢着平静、清幽、温馨、单纯、柔美,繁衍着原始森林的和谐与平衡。
大兴安岭属寒温带,冬季漫长寒冷,夏季温暖短促,年均83天的无霜期是极为短暂的,但正因短暂而显得珍贵。树叶,在飘零前猛抽;荒草,在枯萎前疯长;花朵,在凋谢前怒放。浓缩的春夏秋三季,是原始森林中最华彩的乐章。阳光倾泻下来的每一个金色光斑,都是一支五彩缤纷的万花筒。森林里有多少根松针,猎人狍皮靴走出的脚窝里,就会长出多少个毛茸茸的故事。
原始森林里那些虬枝盘曲的树种,那些径自生长的植被,都以各自方式有节律地荣枯兴衰。“乾坤有精物,至宝无文章。”乌拉草、油包草、三棱草的草根,经年累月淤积成一丛丛塔头,密布在森林附近的沼泽地上,似乎是飘拂在森林老人胸前的胡须;而塔头下潺潺的流泉,是岁月久远的记忆。原始森林的每片叶、每根草、每瓣花,都是人类最好的启蒙老师。
漫步在翠峰碧障的原始森林里,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阵阵涛声氤氲的绚丽色彩,正是人类对生命的执念和坚守,层层山岚里律动的神奇幻境,正是人类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期许。
“唉!你们看那是什么!”随着同伴的一声惊呼,大家纷纷看向窗外。团长说:“那是驯鹿,也叫四不像。这东西应该好多同志都没见过,司机停车,让大家都下去看看吧。”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对分叉繁复的角,一身厚实好撸的皮毛……眼前出现的这一群“毛绒绒”就是素有“森林之舟”之称的驯鹿。
“就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鹿。”我对团长说。团长笑笑说:“看来你也是第一次见,本来咱们的行程里就有到敖鲁古雅看驯鹿这一项,敖鲁古雅位于大兴安岭西北麓、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密林深处,隶属于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下辖的根河市。用鄂温克语来说,是“杨树茂盛的地方”。没想到这里也有放养。”
的确,驯鹿在我国只见于东北大兴安岭西北部地区;即便是在国外,也只广泛分布在北极圈周围,特别是欧洲北部、西伯利亚和北美洲北部这三个地区。
为了适应高纬度地区的恶劣环境,驯鹿进化出一双自带“夜视仪”和“紫外线手电”的眼睛,由于可见光波长范围比人眼广,常常还能看见人眼不可见的颜色细节。那总是湿乎乎拱蹭你的鼻子也很发达,鼻腔内有两块鼻甲软骨,形状回旋卷曲,周围软组织还带有丰富的血管,寒冷刺骨的空气进入后沿着鼻甲软骨的迂回路径绕上好几圈,被血液不断加热,最终变成温暖潮湿的空气抵达肺部。
最有意思的是驯鹿的一对角,鹿角呈珊瑚状,向两侧伸展,从基部的第一个分叉开始,向前延展的分支较短而扁平,形成铲子一般的形状,而向后延展的分支则会生长成树杈状。
我们还看见了养鹿人住的“撮罗子”,丁零丁零,驯鹿脖子上的“巧尔然”(铜铃)奏响欢快的乐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