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伯颜也是无力反驳,尴尬地笑了笑,又看了看外面,说道,“太上皇,我得走了,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我随时恭候。”
“不需要,我哪里还敢再劳您大驾。如果没什么事,以后不必来了。我不想见你。”朱祁镇下了逐客令。
伯颜叹了口气,转身离去。等他走了,朱祁镇的脸色依旧难看。
他就不该信任此人,以为他们这帮所谓的“主和派”会是一股助力。
伯颜这人的确不错,是可以做朋友,但所谓历史上的记载,也不可靠。古代正史为尊者讳,很多事都是春秋笔法,说什么伯颜对朱祁镇佩服得五体投地,送朱祁镇走的时候还哭天抹泪,如丧考妣,纯粹胡扯。
明英宗实录是他儿子朱见深给他修的,儿子写爹,肯定是好话说尽,用来指导现实实践,实在忒不可靠了。
说到底,人家是蒙古人,你是汉人,不是一家人,永远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这就叫民族矛盾。
但是,他一个人在这茫茫草原,孤零零无依无靠,想要做任何事情,不都得借助蒙古人的力量吗?
某一瞬间,他开始理解历史上的朱祁镇了。
也是个可怜孩子啊。
袁彬走过来,安慰朱祁镇道:“陛下,我看得知院说得没错,无论如何,能回去都是好事。所付财物虽多,但我大明地大物博,百姓也都能体谅主子的难处,人人出一份力,必能凑齐。”
“百姓是没给国家交税吗?凭什么体谅主子的难处?他们又拿什么体谅主子的难处?拿家破人亡吗?”朱祁镇一句话如鲠在喉,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只没好气地道,“你快闭嘴吧。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他目光茫然地望着毡帐外面透进来的一缕亮光,盯着看了好久。
他的光现在在哪里呢?
……
这日午后,朱祁镇闲来无事,拿着一本《皇明祖训》在看。
这书是当年朱元璋亲自编写,内容是教导后世子孙,教他们如何按照自己的既定路线治理国家。大明每个皇帝,都必须随身携带,随时阅读。
而这本书之内容之细,涉及面之广,令人咂舌。
譬如他说,当皇帝,中午饭不要吃太饱,除非是在外地路上。
他还说,皇宫门口,永远要备良马数匹,好生喂养,以便突发意外情况的时候可以快速跑路。
包括所有儿子后代的名字字辈,老朱都给起好了。比如老四燕王家,便是高瞻祁见祐,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二十个字。
可惜二十个字只用了一半,到了由字辈,大明王朝就气数尽了。
忽然,毡帐门帘被人掀开,朱祁镇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蒙古女子走了进来。
“你是何人?”朱祁镇警觉地问道。他这毡帐如今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我是乌日娜。”女子走上前来,背着手来回踱步,上下打量着朱祁镇,笑脸盈盈地道,“我娘说,她给我找了个好夫君,是汉人的太上皇,还让我跟你回北京去,我好奇你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和我娘说得一样俊,所以来看看你。”
“呵呵。”朱祁镇冷笑一声,“看完了没?看完你可以走了。”
“看完了,是挺俊的,可是,你不想看看我吗?”乌日娜笑着道,“他们都说我长得很漂亮,你不觉得吗?”
“我一点都不想看你,我现在更想看见你娘。”
“你看我娘干什么?”乌日娜问道,“你要娶的人是我,又不是我娘。”
朱祁镇道:“你这么说倒是提醒了我,既然你爹早就去世了,你娘现在是寡妇,让我娶你娘也不是不行。”
乌日娜噗嗤一笑:“我娘都七老八十了,你娶我娘干嘛?”
“因为这样,也先就是我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