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了一眼寝殿之中的所有人,目光最终投向了自己的贴身内侍李常。
“取朕的圣旨来。”
李常恭恭敬敬地答应一声,很快便在房间的暗格之中取出了一卷写满字迹的圣旨。
皇帝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嘴唇抖了抖,只吐出一个字:“念!”
内侍那独有的尖利的声音顿时在一片安静的寝宫中响起:“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九皇子涉,幼聪慧敏,老莱娱亲,宜正位东宫,克继大统”
圣旨刚刚念到这里,整个寝宫的人都炸锅了,阁老们还好,除了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很快就平静下来。甚至有些聪明人还留意到了曾经的八皇子夏侯涉突然变成了九皇子这样一个细节。
但那些皇子和嫔妃们就没有这么好的养气功夫了,纷纷惊呼出声,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皇帝,期盼着他能够改变主意。
毕竟九皇子如今才十二岁而已,虽然是皇后的养子,但一向不甚出众。这样一个年幼无功、看不出任何才能的小透明,从前可从来没被其他皇子放在心上。谁能料到如今还有这一遭惊天变化?
但皇帝的面色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只是示意着李常接着念下去。
果然,在接下来的诏书之中,皇帝将萧妄这个五皇子的身份列入了序齿,并将之封为秦王,拥有摄政之权。某种意义上来讲,新君亲政之前,萧妄手中的权力便与皇帝无异。
“舒、舒儿”圣旨宣读完毕,皇帝的目光便凝在了萧妄身上,似有千言万语要讲,只是却哽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萧妄反手握住皇帝的手,沉声说道:“父皇是在担心四哥吗?”
皇帝的眼皮颤了两下,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父皇放心,四哥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仿佛只是一句普通的安慰,但皇帝却是长舒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神里露出放松的笑意。
萧妄心中一片了然。
自己当初随口扯的那通瞎话虽然暂时让皇帝将信将疑,但皇帝也不是真的弱智,必然还是怀疑四皇子夏侯徽的变化与他有关。但皇帝却一直不曾怪罪于他,直到临死之前心软,这才试探着开口讨得萧妄的保证。这份宽容已经足以让萧妄松口。
萧妄不知道的是,皇帝早就在这一年多的相处之中摸清楚了他的性格至少是表面上展露出来的性格,深知他并不是那等因为一点点小事便睚眦必报的性情,甚至从来没有迁怒过身边任何一个下人,但却偏偏对四皇子下此狠手,必然是两人之间有着深仇旧怨。
念及夏侯舒扮了十几年公主,皇帝总对这个儿子有些愧疚,便也纵容了萧妄对四皇子的报复,但这份纵容也是有期限的,皇帝死的那一刻便算是终止。
皇帝对萧妄这个相处不多的儿子有着超乎想象的信任,萧妄既已表示前嫌尽释,他便也放下了心中块垒,贪恋地看了这人间最后一眼,终于闭上了眼睛。
明媚的春光自窗外映照进来,屋子里只剩一片哭嚎之声。
萧妄静默地站在那里,眼睫低垂,不言不语。朦胧的日光映在他清隽的侧脸上,如同一尊玉雕。
纵使贵为天下至尊,依旧逃不过寿尽身死。若不能永恒超脱,终究只能被死亡捕获,战战兢兢,丑态毕现。
人间富贵、天下权柄、无双享受、倾城国色,萧妄都不曾放在眼中,唯独无法将生死也视作平常,或许这就是他最大的偏执了。
皇帝的死还只是一个开始,所有人刚刚走出皇帝寝宫,就看见了迎面而来的一排排长、枪,锋锐锃亮的枪尖上仿佛凝聚着令人心惊的杀气。数百禁军人人披甲携刀,将整个寝宫包围了起来。
当先走出去的几个妃嫔顿时腿一软,吓瘫在了地上。
顾阁老却是昂首挺胸走到最前面,袍袖一挥,厉声呵斥道:“尔等这是在做什么?莫非是要谋逆篡上?还不速速退下!”
然而禁军们却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为首的禁军首领将目光移向了最后走出来的萧妄,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启禀殿下,大皇子和二皇子的府邸已经被封锁,家眷全部软禁,一干证据俱已在此。”
说话间,两个禁军从后面拖出了一口大箱子,扔到了众人面前。
“什么?!”
两位皇子按捺不住惊呼出声,大皇子更是一个箭步冲到萧妄面前:“竖子,你敢动我家人?”
没等大皇子靠近,萧妄便毫不留情地伸出腿,猛地将对方踹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