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凭虚真人、见异道人等人的性子,遇着此事,心里多想是真君点命,也是从了。这李赤无个敬神听仙之心,自有那第二戒以来,晓得余财都要贡给财神,他哪肯吃这亏,身上有个铜板也要花出去,反倒常犯了第一戒。只是他虽不听教化,却贪恋法宝,亦入此道。殊途同归,岂非天命难违?
李赤道:“既受了你这恩惠,只能受师弟差遣,留住这府邸里头。债多不愁,师弟且给我些银钱,我明日置办五牲,把欠那厮的还了。”
师兄弟二人又说了阵,各自去睡了,李赤躺在床上胡思乱想道:“当初情急之下,说下世给那真君当坐骑,莫非师弟是那真君转世,我是那个黑虎精转世?哼,若真如此,人道长兄如父,下世老子也不用驼他了。”
秦何仇在屋里左右睡不着,忽才觉此地非客房,乃是自己所有之物。这院是他父母留与他的,家仆日常打扫,里面物件却未动分毫,镇纸压得纸也旧了,上面有半幅工笔山水,旁边放的墨砚里盛着干碎的墨粉,不知是他父母哪个所作,秦何仇将画恭敬收好,放置妥当后,又将自己各类用度一一存放。又在屉里寻到母亲所留遗书,篇幅甚短,未有甚么嘱咐,只道对上下有愧疚,未尽子女、父母之责。秦何仇看着,落下泪来,言道:“师兄却会说道,此前我下山,只觉身不由己,却叫他说成义字。现时才知,这个义字,非是压着人,乃是勾着人也。”
次日起来,李赤去集市里挑了牛、羊、猪、犬、鸡各二个,教现杀了,取了作祭品的新肉,剩下的和店家换成熟的腊的,送予同路来的胡平等几个仪卫,又与几人吃了顿酒。还余好些,托屠户腌了熏了,暂存他那里。
李赤自贪图全了那铜钱,心知沾上大因果,几日间只顾享那眼前之福,连日吃得大醉,肚里过的肉食比玄坛真君还多,又去耍赌,仗着法术,出千的也出不过他,把场子赢散了,出了赌肆,便把钱散给那些穷苦。又打伤几个无德的子弟,所幸未伤了筋骨。那些吃了他亏的官人知道这个大佛是卫武侯府里的,哪敢惹他,只得求人告奶,找到府里管上事的恳求。
那卫武侯府里是个大家,治家严正,对他不满的也多。秦镇、秦琥父子却不嫌他,听了几回状,一笑了之。府里各家只得约束子弟,怕学他坏。过了不到一旬,各家凑了钱置了个院子,秦镇见了,只得肯了众人,请他去住。这厮少了约束,过得愈发畅快。
世事是个秤,这里轻来那里重。李赤过得舒爽,自然有人难受。说得哪个?自是王磐这伙钦犯。这伙人自劫了法场,走了黄河水路,和李赤见过后,又走陆路,转往没人路的地界钻。到了东昌地界,得了消息,众人已泄了身份,几个有家业的好汉,俱叫抄家了。原先被抓的那三个,自不说了。众人回去,本是打点钱财,再作打算,眼下自不用去了。
这几日虽说风餐露宿,却无衙门里的种种手段,王磐与石三俩个好汉体魄渐复,众好汉自山沟间寻了一处清泉,各个脱了衣裳,喜跳进去,把灰尘洗涮了。众人歇了一阵,气色里疲惫皆少了,脑袋也少有地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