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那里静坐,又受着内急苦楚,倒有些佛门苦行僧的感觉。他读的不是佛经,而是圣贤书,不久脑中便净是些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话。这官想到自己将成子路、太史公等重于泰山的角色,心里惊惧之心也消解了。
次日下午,一众髯鳞卫入了牢里,王昭禾道:“我命修矣!皇帝怎就容不得谏言,还要乱了法度,今日便叫我死?”当即心如死灰。
这髯鳞卫领头的身着金甲,一脚把牢门踹开,那些贼人缩的远远的。这领头的提起王昭禾,道:“便你这个小官捯饬我皇兄?”说罢把王昭禾放下,叫人把枷取了,道:“你这厮命好,我皇兄不但免了你的死罪,还要你做俩朝天子的门生!”
王昭禾大悲大喜,感泣不能言。只是不知俩朝天子门生是个甚么意思。他是先帝时中的进士,自是先帝门生,如何做武瑞皇帝的门生。只听那皇亲道:“皇兄说了,那老天下的大雨,与我和干?你这厮怪他身上,想干甚么?只是料想你也无甚个坏心,乃是不通道理,便让我将这道理与你听:他也不是神仙,大雨非是他祷的,便如那太阳不是鸡叫出来的。为让你知这个理,予你个御养的公鸡,它打鸣时,你须与它一道,至长乐坊东迎接太阳,等太阳出来了,你才得回家中去。”
王昭禾刚欲说些甚么,这皇亲道:“你若再行推辞,只怕你老父老母,只得去岭南一趟了。”说罢也不等他回话,复命去了。
次日,那长安城中来往的,便有传言,晨间有个抱着公鸡站街上的,乃是朝中官员叫革了职,皇帝命他立那儿的。众人只道不信,次日几个帮闲的,专等那里,果然见了,只见那鸡雄赳赳,气昂昂,端是只好鸡,人却差些,虽着锦衣,只是面如死灰。旁边还有几个公人守着。
等至太阳出来时,看的人已围了几层,公人客客气气叫这人走了,百姓见了,方知传言非虚。又过几日,内情流出来,赌坊里已有赌“明日那公鸡能叫出太阳否”的盘口。那些赌徒围在王昭禾和那公鸡旁边,好似不知太阳出来其他地方也能看见一般,太阳出来,总归喜的少,恼的多,便骂那公鸡:“又把你先人叫出来干甚!”
王昭禾听了,心里又发羞恼。这样一连过了几天,连胡人也有来看的。这日早间武瑞皇帝批罢奏章,问道:“今日好似是个阴天?”宦官道:“回陛下,是阴天。”
武瑞皇帝道:“传朕口谕到刑部,把王昭禾罚免了,官复原职。”他说罢走出门去,才知下了起丝丝细雨,吸了俩口湿气,道:“非是阴天,乃是雨天。你这厮犯了欺君之罪。”
那太监卖乖道:“请陛下降罪。”
武瑞皇帝笑了两声,心道:“我连长安的天气也不知,又怎知奏报的情状真假,这几日批复来批复去,不过是样子货。需把耳目伸到灾地才行。”便道:“传赵王来见我。”
赵王便是前时在诏狱放王昭禾出去的金甲将领。他与皇帝乃是一母所生,颇有些孝悌情义。兄弟二人说了一阵,武瑞皇帝道:“便请你与哥哥我作个耳目去。”赵王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