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遗憾和情绪几乎能够重现一个与现实一般无二的世界?
欢乐、痛苦、哀愁、悲伤、嫉妒、怨恨……
人类有太多与众不同的情绪了,但是所有情绪中最为强烈的毫无疑问就是恐惧和无能为力。
恐惧是忽然袭来的利刃,几乎一瞬间就能让你的五脏六腑疼痛不堪,整个人如坠深海,而无能为力则是旷日良久的针刺,每一次回忆起来都是绵绵无绝期的永恒折磨。
而眼前这段正在回溯的回忆毫无疑问就是贺君一生中最为恐惧和无能为力的时刻之一。
谷黎阳并不知道这个玉佩的主人贺君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他能够成功回忆起的也只有这具身体的之前回忆,和刚刚踏上仙山时他经历的让其痛苦不堪的事情。
除此之外的还都是一片迷雾。
谷黎阳可以确定贺君生命中的遗憾远远不止于此。
但是眼下,尚且青涩的贺君在他真正的生命经历中,方子昂对他的欺骗和抢劫无疑就是让他最为痛苦的事情。
欺骗和歧视,甚至是殴打,贺君事实上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不可能真的和四周愚昧的乡民一样生活,他读过书,穿着长袍子,那些终日在田地里劳作的乡民不会接纳他。
但他也不可能真的再一次回到士人的群体之中,他的家族门声早就没落了。
事实上哪怕是连他往日教书的那些地方豪强子弟,贺君也能够清楚无误的从他们眼神中捕捉到一丝丝的轻蔑。
他身体瘦弱,又没有个归属,平日里四处受到欺凌也是再正常不过。
但是这些贺君都不在乎。
贺君很清楚,他越在乎这些,他只会越加痛苦。
只要能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只要还能在这个艰难的世道上勉强活下去,贺君就已经很满意了。
哪怕活下去的代价是把他母亲最后的嫁妆也卖掉,活下去的代价是贺君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寻仙求药,他也没什么要抱怨的。
但是,你不能在骗了我的信任之后再把我的玉佩给抢走啊!
那是我娘的嫁妆,那是我娘最后留下来的东西,那是我娘的救命钱呀!
你的玉带上都挂了那么多的玉佩,为什么还要觊觎我这么一块还没有雕刻过的呢?
你哪怕就是打我一顿,因为我不配和你走同一条路,你只要把这玉佩还我也行啊!
贺君嚎啕大哭着向方子昂求饶过,其实他的身上一点也不疼,他早就麻木了,他只想问方子昂把东西要过来。
但是,方子昂的回应却是用他的靴子踩着贺君的头,把他的脸撞在粗糙的地板上,和还没有去除干净的毛刺一起狠狠的摩擦着。
他就这么一边看着贺君的样子,一边哈哈大笑。
方子昂是个很谨慎的人,在出手对付贺君之前他就小心的屏蔽了周围的一切危险,而贺君则因为对终南山的不了解,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弄明白方子昂为什么要突然翻脸。
留在他这段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只有方子昂冷冷的一段话,“你娘的嫁妆?你娘也配有这种东西,怕不是你偷来的吧,你这种泥腿子也配有灵器,你不配,知道吗!”
灵器是什么,贺君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他娘的嫁妆,还有,这不是他偷的。
但是后来他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的嘴唇里面扎进了很多木刺,方子昂的脚也稍稍向下,死死的踩着他的脖子,免得他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