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个月,时间来到了这天地的八九年冬至前后。
“阿雨,咱们回家吧。”郭山拧开办公室那崭新的门锁,朝里头坐在办公桌后的下位黎雨招呼,“把外套穿上,外面冷得屋檐都挂冰柱了。”
“今天……准时下班?”下位黎雨问。
“嗯。”郭山应着,从衣帽架上取了一件花棉袄递给她,又拿了自己的军大衣穿上。
“好吧……”下位黎雨应着,先点亮了油灯才拿过花棉袄,“亮起灯,就不怕冷了。像只穿一层衣服的缘姐那样。”
“这套衣服倒不止一层……”巫女敬缘打量一眼自己的祭祀服,纠正道,“而且我只是没法感受这里的温度而已噢,你还是得把衣服穿够。”
“我知道。”下位黎雨跳下椅子,像个花花绿绿的粽子一样步履摇晃地走向了郭山;而郭山拉住她的手,开始带她走回一个街区外的家。
路程不远,因为郭山很久以前特地搬到了警局附近,以此缩短通勤时间。可即使是那点路,下位黎雨刚开始走的时候也像面对天堑般心生畏惧。
所幸现在她已经习惯了,被拉着手就能跟正常小孩一样乖巧而坦然地走完它。这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变化,但郭山从中感到了莫大的欣喜。
领养她虽然辛苦,但值就值在了这里。
“郭叔……”忽然,下位黎雨在他神游时小声地喊了一句,“今天没有出结果吗?”
郭山回过神来,如实回答:“阿缘的事情暂时没有。”
这是她每天都会问的事情。对案发背景的调查、案发现场各种线索的分析都有一些突破,但下位黎雨不关心这些。只要她问,那必定是问敬缘的下落。
所有的调查都能或多或少地为找到敬缘而服务,曾经协助回答了各种杂乱问题的她也明白这点,可她就是没法关心这种细碎曲折的过程。
对于下位黎雨来说,答案仅仅是“有”或者“没有”。
身旁的巫女敬缘经常会来陪着她,但每每被问及自己的真身所在时,巫女敬缘都是含糊其辞,也从不会透露自己在十九号当晚的去向。
“我当时已经解释过了。”她常常这么回答,像台复读机似的,“你也许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或者某个契机想起来。”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给我留这盏通灵的油灯?甚至每次点火都有叫必到……?”下位黎雨怨怨地问,“直接完全失踪会更好更完美吧……?”
“你需要有人看着,我希望你还能好好活下去。”巫女敬缘也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
“但你只是个法身,你不是真正的缘姐。”下位黎雨指出,“你这样劝我没有说服力。”
“就算我是法身,那也是从真身那里分出来的噢。我们是一心同体的。”巫女敬缘解释。
行,说白了就是欲拒还迎、若合若离地打太极呗。下位黎雨便想依靠警方找到敬缘,但他们也暂时没法找到敬缘。
当年也好,现在也好,她玩捉迷藏向来很厉害。
下位黎雨低垂视线,暗暗吞下了今日份的挫败感。听郭山说出“准时下班”那会儿她就已经猜到这回答了,但真正亲耳听到仍然很是恼人。
而且这个一板一眼的郭山甚至不肯说一句“在等搜救队反馈”或者“线索正在分析”,也从不曾给予自己一丁点虚幻的希望,哪怕是出于安慰。
“哼……郭叔是一根筋。”仍然被拉着手走的下位黎雨嘟囔着埋怨,“跟缘姐那样,天天都只会说那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