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士说,“狮子!”
阿拉什再问,“你们可见过臣服的狮子?”
战士们回答,“不曾!”
阿拉什流着眼泪,哈哈大笑,“休密部的男人没有死绝,休密部永不臣服!”
阿拉什举起马鞭,对身边的战士说道,“举起不奴部的旗帜,跟我去见见我的族人。”
两千战士齐声道,“喏!”
傍晚的夕阳落进山谷,女人们惊恐的看着远方,两千骑兵掀起的烟尘和他们沐浴在夕阳下金属甲胄的反光。
一名老妇,站起身,眯着双眼,她看到了旗帜,一个人站立着,左手是镰刀,右手是斧头,她不认识这面旗帜,所以更加危险,她大声喊道,“进窝棚里去,我来拦住他们!不准反抗,他们要拿什么都给他们。”
近乎赤裸的女人们带着孩子,躲回了窝棚,她们全都在发抖,孩子们也不再哭泣,躲在母亲怀里。
老妇人就那么站在道路中间,就那么迎着奔腾的战马,拄着拐杖站着,如同一位赴死的战士!
马队在她面前停下,两千金属甲胄的骑兵无人说话,双方就这么沐浴在夕阳的金色光辉下,静静的对峙着。
老妇人看着这些战士,也有些害怕,她浑身颤抖,但不能退。三色的羽毛带着她的白发间,她是族长,要站在最前面,哪怕是死,也要死在第一个!
她开口问这些强悍的士兵,“你们是谁的战士?”
士兵们分开,一个戴着铁面具的男人下马,走上前来。
他走的很慢,似乎在看自己,老妇人再次大声问道,“这里是休密部,你们是谁?哪个部族?”
那男子走到近前,面具下有颤抖的声音传来,“阿依姆,我是休密的孩子!”
那铁面,单膝跪下,用右手抚胸,再次低声道,“我是休密的孩子,阿依姆,我迷路了,回来晚了!请你原谅”
老妇人的手猛地颤抖,阿依姆是休密人称呼女族长的话语,她睁大了双眼,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揭开自己的面具,抬起头,看向老妇人。
这一刻,一个男人的容颜,出现在老族长的面前,那满是沧桑的脸上,有憔悴,有孤独,有悲伤。
老人看着这张脸,她好像认得,可记不起来了。时间是一切的迷药,可以模糊一切的记忆。
老妇人悲伤的说,“孩子,休密部没有男人了,休密部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些可怜的女人!”
阿拉什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看着族长,他已经认出来,这是他的婶婶,是齐丽婶婶。
他低声说,“不,齐丽婶婶,休密部还有男人,他回家了!”
这句话就像闪电,击中了老族长,她扶着拐杖,摇摇欲坠,阿拉什一把把她抱在怀里,泪水滴落在老妇人的脸上。
婶婶伸出枯槁的右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庞,“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休密.阿拉什”,阿拉什说道。
然后,他对着远处的窝棚,大声喊道,“我的名字,叫做休密.阿拉什!”
老族长的手猛地停下,她睁大双眼,想再看清楚一点。
夕阳下,阿拉什的脸庞,如同刀斧雕刻般坚毅刚强。
“阿拉什”,老妇人不断重复着,她哭着问,“阿拉什,阿拉什,你回来了?我的小阿拉什,他们说你战死在匈奴人的战场,你是部落最英勇的战士,你带着人引开匈奴,你真的回来了吗?”
阿拉什抱着老人,失声痛哭,他大声回答道,“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窝棚里的女人们,都走了出来,不敢上前。
一个女人,多往前走了两步,可她突然回头,跑进自己的窝棚,将自己藏在茅草堆里,号啕大哭。
夜里,女人哭累了,她在茅草堆里睡着了。可一个男人,将茅草抱开,用一床羊毛毯轻轻的给她盖上。
火把的光影里,那男人就那么静静的坐在旁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柔声说道,“阿夏,我回来了!”
他已经知道,他和阿夏的儿子,十四岁就出征,战死在与贵霜人的战场上。
这群女人们一直没有投降,靠着一点点羊,野菜,出卖肉体而活着,即便没有尊严,即便总是饥饿,即便受人侮辱,她们依然保护着狮子旗,等着有人回来,再次举起它。
她们把和其他部族配种生出来的男孩,藏在大山里,用双手,用肉体换来粮食,哺育他们长大,教导他们战斗,等着他们长大,再一次举起狮子的旗帜。
这就是草原里的女人,这就是休密部的女人,她们才是部落最后的守护者。
他阿拉什,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