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都是离奴在照顾他，但两人的关系却是最差。只因小宝从来娇惯，稍有不顺便向爹娘告她的黑状，她为此没少挨打。她也开始越发地会察言观色、仔细谨慎，虽然心底不喜这家中的所有人，但面上却是滴水不漏。

如往常一般，喂完弟弟后离奴才能回到厨房，对着斜挂着的夕阳吃完几口冷硬的剩饭剩菜。然后等她再洗刷锅碗瓢盆、收拾厨房餐桌完毕，天便已经半黑，其他人也都已回房睡了。

她回到里屋，在小弟的床边熟练地铺好地铺，一边脱去破洞的外衣裤躺下、一边给他继续讲昨天故事的后半段。她才说了几句，门就被人推开。离奴惊得赶忙坐起，抓过衣物抱在胸前。

原来是她娘进来，她坐在了床边，说是有话要同离奴说。甚至连小弟不满的嚷叫都被她娘喝止了。

这情况并不常见。她身着里衣赶紧穿好衣裤，却被拦下，说是坐着说就行。这更让她不安地系紧了衣扣，然后抓紧了手中的衣裤。

“你现也有大十三了，村里面这个年岁的姑娘都在说媒了。”她娘在微光下的神色有些闪躲，“你爹其实给你找了一门好亲事，过几天便有人来接着你，嫁去城里的人家。”

离奴心中紧绷却也并不意外：“阿娘，那、请问是哪个城里的哪户人家？”

“这、当然是笋山城……人家啊……便是城里的张家。”她一眼就看出她娘是在编胡话。

“我也要去城里！我要吃糖人和果子！”小弟立刻便喊了起来。

“小宝先别闹，这可是你姐的……”

“就要！我要和她一起去城里！”他开始砸着吱呀的床板。

她娘却立即变了脸色、摁住了他的手，“胡说什么！不许闹，你怎么能去那种……”，她娘马上斜眼觑了下她的脸色，“你又不是女的，怎么能跟着嫁人呢？”缓了口气后又道，“等你姐嫁过去后，娘再带你进城去看你姐、买糖人给你吃，成不？”总算哄过了小弟。

她再又看了离奴一眼，似乎随意地说道：“你这几日就待在家中，做做杂活，等着车来接你罢。”

离奴心思百转，却只沉默了一瞬，而后柔顺地低眉：“是，孩儿知道了。”

夜里，离奴摸索着她偷偷缝在外裤内侧的口袋，里面装满了她两年多来藏下的铜板。此时夜深人静，小弟也早已数着糖人睡着了，而她却仔细思索着她娘的每一个神色和话语。

她家如此贫困，她也算不上什么美人胚子，定然是高攀不上城里的人家的，连做小妾都难。

“等着车来接你”，这一句却让她想起了，每年的三四月之际，便有一支大商队路过上草村，与村里的人们买卖些东西。偶尔也会有些女孩子被他们带走，但大人们只说是嫁去城里、过好日子去了。

其他的孩童会信，但离奴不会，因为她注意到那些被带走的女孩们并不漂亮、也不受家里的喜欢。更重要的是，去年商队走后，村里最穷的肖家的小弟也不见了，而大人们都仿佛没发现一般避而不谈。直到有玩伴们问起，他们才说是被狼叼走了。

“这必然是极坏的事，比被狼叼走还要坏”，离奴心想，她必须要做好准备，在商队来之前离开这里。

离奴将衣物紧紧地抱在怀里，有些兴奋地想着要准备的东西，最后实在抵不过困意，饿着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