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按着曾经的工程师协会的解释,这是再为温室留存人性温暖的地方,生存与死亡是人的一生最庄严的时刻,墓地将保存作为人的最后一丝尊严,而有了尊严的地方,那才是家,没有墓地,温室也就失去了家园的意味,只是一个大一些的庇护所。
但温室本不就是大一些的庇护所吗?
将铁门的钥匙挂在墙壁上,江白便坐在长凳上,透着光秃秃的窗口看着四周的环境。
这地方很荒。
不大不小的土地上杂草丛生,冷风吹着细小石子摩挲着泥块,在空旷的土地上,墓堆前立着作为标记的事物,早先的还是墓碑或者石块,排在后面的则是杂七杂八的各种东西,甚至还有些地方只光溜溜剩下一个土堆。
随着世界的冰封,人们已经没有多余的资源来祭奠死去的人,就连守墓人也不再常驻,似乎人们已经抛弃了这里,就像世界抛弃了人们那样。
不远处的长椅旁,昏黄的路灯独守着墓园的安宁,微微点缀着灰蒙蒙的一切。
直到阳光普洒在这被遗忘的地方,路灯才坦然结束了昨日的工作,不带依恋地收起昏暗的光芒。
在很久很久以前,江白曾有个想法,那便是死后将骨灰洒入大洋,这样他就可以顺着世界相连的洋流四处漂流,去看遍世界各处,只是没想到,在很久很久的以后,世界冰封,连雨都冻成了雪。
“真够无聊的。”
江白哈了口气,撑着半边脸盯着窗外四处的荒凉。
从前,地是绿的,海是蓝的,在春风拂起时,洁白的蒲公英将带着希望的种子随风起航,布满六大洲的各个角落。
从前的从前,那是最美好的时代。
······
温室历史档案馆。
这座朴素的建筑不像其余行政大楼一般辉煌,只是隐身于高矮不一的建筑群中,见证着这座庇护所的一切。
档案馆的大门大开着,阶梯干净整洁,连老墙都被刷白了一下,看得出管理人员的用心负责。
约可夫抓着纸条,轻轻走进档案馆中,偌大的展厅中,空无一人,只有一众记录着历史的旧物。
穿过一众历史展览物,在千奇百怪的展览品中,约可夫甚至还看到了第一代工程师协会会长的烟斗。
他一直走到管理室才停下,听着屋内传来的干涩的咳嗽声,缓了口气,轻轻在木门敲了敲。
很快,屋内传出一阵文件堆叠声,然后接着一声轻朗的“请进”。
约可夫轻轻推开木门,一眼便看到工作桌后深色西服的老头正摆着半指高的文档,见着木门挪动的声响,微笑着做出欢迎的手势。
在约可夫记忆中,这位从工程师协会退休的老人似乎从来都是如此彬彬有礼。
“巴贝奇先生。”约可夫轻声道,将手掌的字条露出,“请问是您留下的吗?”
他实在想不到这位老人也需要委托事务。
“哈,怎么?难道我还能恶作剧不成?”
巴贝奇摘下老花镜放在桌前,将约可夫的表情尽收眼底,打趣了一番。
“自然不是,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您不将委托交付给温室呢?”
老人在温室是很德高望重的存在,按着辈分关系来说,如今一号温室的最高执行官还算是他的徒孙。
“因为这是我的私事。”
老人看了眼桌上的档案,无力地叹息一声,他终究会如同这些档案一般,被扫进历史的角落。
所以在短暂的余生,他打算完成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