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妹爸爸退休时,三妹已经上初一了。三妹的生活中,爸爸的影子才渐渐多了起来。他养牛,喂牲口,割麦子,给庄稼除草、灌水,给家里到处拉上电线,安装上灯泡,三妹才感受到有了爸爸的好处。
张爸会给三妹讲过他刚参加工作那会,晚上下乡,挑着担子,走着走着,迷了路,一晚上就在山沟里转,直到天亮了,才走出去;张爸给三妹讲他下乡时遇到洪水,冲垮了桥,他从桥上摔下来,摔到河水中,不知被河水吹了多远,才被老乡发现了,救他上来,这次捡回一条命。
三妹还从四叔那里听说,张爸得罪了某些人,文革时被诬陷,批斗,张爸不堪受辱,两次上吊自杀,一次绳子断了,一次恰好有人来找,都没有如愿。最后一次,张爸的命几乎要没了,硬是张婶将他拉回家里,一碗粥,一碗药地把他从阎王爷手里夺回来了。
由于整个童年里,爸爸对三妹的影响太小,三妹性格是有缺陷的。好在张爸退休以后,不但想办法弥补对张婶的亏欠,也尽力弥补三妹和几个孩子缺失的父爱。
虽然不是孩子要什么就给什么,但合理的要求都会想办法去办。
三妹记得去年,宿舍里很多同学拿了个新鲜玩意——收音机。她们用它来听音乐,听新闻,听广播剧,听相声,听评书,三妹羡慕极了。她也想拥有这样一个收音机。其实,三妹爸爸是个关心时事的人,他就有一台收音机,像汉语词典一样大。
一个春日傍晚,夕阳透过老屋的木窗,洒在斑驳的墙壁上,映出了一片片深绿。三妹顾不上欣赏田间地头那开得粉嘟嘟的桃花,也没有看见果园里那大片大片的如霞的杏花,迈动大步,急匆匆地往家里赶。
这个坐落在典型的西北小村庄里的小院静谧而安宁。院子里种着几棵老梨树,树上无数的花苞正欲开放。树下,三妹的父亲张爸正坐在竹椅上,抽着烟,听着收音机里的新闻,眼神深邃望着远方。
三妹一进门就兴奋地对张爸说:“爸,我们班里有好多同学带了收音机,她们每天都能听新闻、广播剧。我也想要一台,可以吗?”
张爸放下手中的旱烟,看着三妹,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知道,三妹是个爱学习的孩子,收音机对她来说,不仅是娱乐,更是一种学习的方式。
“三妹啊,收音机是个好东西,我们用它可以听新闻,听一些科技常识,也可以在休息时听音乐。你用爸爸这个行吗?”张爸轻声说。
三妹说:“这个有些大,不好随身携带,爸爸给我买一台袖珍的,好吗?”三妹恳求地望着爸爸。
晚上,张爸抚摸着自己的收音机,说:“老伙计,孩子们不喜欢你,但你可是我的宝贝,陪我度过了无数的不眠之夜。”
那天晚上,张爸躺在硬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给三妹买一台收音机。第二天一早,他起床后,没有告诉三妹,就悄悄地去了县城。
集市上,人声鼎沸,张爸转了几个摊位,终于在一处电器摊位前停了下来。他一眼就挑中了一台小巧的收音机,巴掌大小,桃红色,女孩子用正好。张爸试试调频,能收听十来个台,听听声音,没有滋滋啦啦的响声,各方面都不错。关键是价格适中,对他来说,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老板,这个收音机能便宜点吗?”张爸小心翼翼地问。
老板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这是最低价了,你要是真心想要,就这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