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战是很惨烈的,穿越之前,李长安曾在一些历史文献中看到过一些只言片语的描述。
可那些历史文献往往会将目光聚焦于那些弄潮人的身上,大多会歌颂某个历史人物的出色的功绩,或者为一些英雄豪杰的失败而扼腕叹息,却没有多少人将目光聚焦于那些底层的百姓或者军士。
在他们的笔下,百姓、军士大抵不是人,只是一个冰冷的数字。出现的时候,要么是“天大旱、民饥相食”,又或者是“斩获千人、追杀百里”等字眼,在斑驳的史书上毫无生气可言。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预料,可李长安还是被这攻城战的惨烈所震撼。
只见那云梯车的铁钩死死的钩住城头,军士们顺着梯子往上攀爬,而这时城头上的守军往往会往下扔下几块大石头,运气好些的尚且能避开,运气不好,当场被砸个稀巴烂也是正常。
更有那布满尖刺的狼牙棒被几个守军合力推下城头,在重力势能的加持下咕噜咕噜的往下滚,将云梯车上的军士扎个透心凉,死的利利索索。
还有那烧的滚烫的金汁,被倾盆倒下,即便攻城的军士身上穿着铁甲,也要被那灼热的金汁灌进衣服,烫得遍体鳞伤。
医学生出身的李长安很清楚,被这种东西烫伤的人,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是很难存活的。即便是医疗发达的现代,大面积烫伤仍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更别说现在了。
虽说城下也有弓兵压制城头上的守军,但从下往上射,箭矢的力度会大大缩减,加之又有城头保护,所以效果并不大。
有些军士被城头上的防守吓得丧了胆,转身就要跑路,可不等他们跑出几步,就被骑着战马的督战队斩了脑袋,挂在竹竿上示众。
他们嘴里还不停的叫嚷着:“杀上去,先登者赏万金,赐大官。逃兵者,杀无赦!”
在这些督战队的强悍镇压之下,这些士兵不得不再次向城墙发起冲锋。
可惜,没有任何用处。城池已久稳固,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登上城头。
李长安站在营地中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将这一幕看的真切,尽管距离较远,可他仍能看清,甚至还能听到那惨不忍睹的惨叫,绝望深处的哀嚎,以及督战队的狠辣声音。
张柴此时站在李长安的身后,望着前方的战场,被吓得说不出话来,李长安转身看他:“如何?现在还想先登吗?!”
张柴脸色苍白,神色慌张,只是呆呆的看向李长安,也没说什么话,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他的胯下渗出一些液体。
不用想,定是被那残酷的场面吓得尿了。
李长安心里也未有多少鄙夷或者嘲讽,打仗终究不是打游戏,不像穿越火线打运输船那般死了还能复活,端着枪直接莽就行,死了也真就死了,也没有复活这一说。
这也是李长安为何有“万人敌”的潜力,却不愿上战场的原因。在乱世中生存,功劳不过是锦上添花,能活下去,才是王道。
当然,这也是赵虎、张撼等底层军士的祈愿。不然也不会在大战将起时,前来他这里求助李长安了。
闻战则喜之辈,大多是高居庙堂书生意气的文人,他们幻想的是“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可对于底层军士而言,最好永远也别打仗了。
李长安深深的呼吸着,又看了一眼惨烈的战场后,往军营走去,“别想那么多了,这夏州城没那么好攻破,只怕还要花费些时日,这战事起来了,有人受伤了,今夜的营地,注定不会安静!”
张柴的声音忽的从身后传来:“李伙长!”
李长安转身看他,“怎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张柴咽了一口唾沫,喉头动了一下,看了看惨烈的战场后,又问:“我兄长能活下来吗?要是受伤了,你能救他吗?!”
李长安不知如何解释,战场上的事,不是他说了算,生死不过是上帝在投硬币,全凭上天的喜好,他又如何知道?摇了摇头,这才说:“不知道,我也希望你兄长能够活下来。不过,要是受伤了,我会竭尽所能医治的。”
张柴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军营中在那里忙碌着的狗儿、彘儿,道:“我信伙长的,你连那两个吃白饭的都会收留,肯定不会不管我兄长的!”
李长安不予置评,转身便走,可张柴又连忙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吗?!”
“能帮帮我吗?!”
“你怎么了?!”
“我动不了了!”
李长安走了过去,揉了揉张柴的腿,宽慰了几句没有用的闲话,这才带着一瘸一拐的张柴回到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