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汉子急了,拍着大腿道:“好什么啊,贵人有所不知。我家尚能度日是因为家里有地,有地的原因何在?是我那大儿子前些年服了兵役,这才用积攒下来的饷银为家里置办了五亩薄田,要不然就只能给地主家去当佃户,一年到头能养活起自己就够呛了,又如何能顾得上一家老小,唉!”。
陈明看着他叹气的样子,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起身告辞。
走出去没多久,又见一位贫苦农妇,抱着孩子跟在人旁。右手拿着捡的麦穗,左臂挂着一个破筐。听她回头述说家境,听的人都为她悲伤。为了缴税家田卖尽,靠捡麦穗填充饥肠。
陈明感叹我有什么功德啊,从来没有种田采桑。一年俸禄有九十石,到了年底还有余粮。想到这些暗自惭愧,整日整夜念念不忘。
国家初立时,姚帝核定天下的土地有八万万亩以上,征收的总数是三千二百多万石,调了几次之后定在两千九百五十万石。
姚帝当时很满意,然后下旨说永不起科。在他眼中,一年能征收这么多粮食已经够吃了,而当朝的征收比例也不高,商业税比例是人均百分之三,农业税比例是人均百分之四。
明面上规定的税收非常低,可实际上征收的税远远高于规定,因为大部分的农田掌握在权贵、士绅这样人的手中,这些所谓的地主如果有功名在身,是可以免税的。没有功名不能免税的,就让下边的佃户去缴粮。
因此,这些没地的农民一要交赋税,二要交租金,这样下来还剩多少粮食?
那些有地的就一定保险了吗?若是遇到天灾人祸,你不得把地卖了缴粮来解灾祸。无论在哪个时代,最苦的都是平头老百姓。
一个人能做的事终究有限,自己也只是个小小的七品知县,没机会也没能力去改变社会现状。因此,在巡视了一圈之后,陈明就回到县衙,处理别的公务了。
显然,征收粮税的事务冗杂,陈明只能叮嘱严县丞让下面的小吏对于农人要多有耐心,不可横征暴敛,若有人敢违抗,衙门严惩不贷。
至于收商税就简单许多了,也可能是因为陈明提前让岳父提点了这些商贾,他们老早就把税银凑齐送了过来,还多了两千两银子。
对于这两千两银子,陈明取其中一半,自己拿五百两,分给严县丞三百两,王主簿两百两,剩余一千两留待之后往上边交税银时打点上官。
至于粮税后续送上来的打点,就再取一半一并递上去,剩余的一半分给师爷等文吏和各部门的差役。
陈明清楚地知道,想在一群“疯子”中活下去,只有两个法子—-装疯和发疯。虽然他不缺这点钱,也不想贪污受贿,但身在官场可不是非黑即白。
别人都贪你不贪,在别人眼中你就是故作清高,别人都拿你不拿这就是握了众人的把柄,人家岂能容你?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是荷花,不是人。
……
翁旭是金陵城下辖高淳县的知县,金陵是天子所在的皇城,京官也比地方官大一级,所以翁旭和各州通判一样都是正六品官员。
两个月前,“春闱”放榜,翁大人也去看了,不仅仅是去看一看他的高淳县可有士子高中,更是要一睹今科进士们的风采,看看有没有适合做自己女婿的。
他跟所有“榜下捉婿”的父亲一样,都想择一才貌俱佳之辈,但在他心中,始终认为人品最重要。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既不愿高攀,怕自己女儿以后要看婆家的脸色行事,也不想对方出身太低,让女儿嫁过去受委屈。
因此他把目光瞄准到了二甲靠后和三甲中的进士,先看其样貌再察其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