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明被困在囚车中拉往刑场的时候,许州城的百姓都自觉组成了声讨陈明的“大军”,他们拿着臭鸡蛋,挎着装有烂菜叶的篮子,端着盛满脏水的盆子,要惩治这个恶人。
对于扔过来的诸物和人们口中传过来的言语,陈明都坦然受之,他的脸上无悲无喜。
脑海中闪过昔日种种,他尚且不会因此而引发心中的感触,更何况是外界的诸事。
不知是谁,端起一盆脏水向他泼了过来。水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落,他看着,幻想着,幻想假若顺流而下的不是水,而是血,那时又是何等感觉?
或许,他不会有任何感觉,仍旧如同现在这般看着,幻想着。
因为他早已麻木,麻木的思想,麻木的灵魂,麻木的肉体。
从外边看,他呆如木偶,行将就木;从内在看,现在所发生的任何事物,都再也无法触动他麻木的神经。
当人群拥上来对陈明口诛笔伐的时候,后方有一群孩子起了争执。
如果田二在的话,恐怕会有些眼熟,这不就是当初学堂里的那一群因为吃烧饼中毒被他们救下的孩子吗?
其中有一个还是陈大人亲自背去医馆的,这个孩子唤作“喜顺”。
起因是他听到别的孩子也跟着骂陈明狗官,这才跟他们争吵起来,说陈知县当初救了他们,陈大人不是狗官。
孩子们如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般越吵越乱,只是前方的声讨大军人声鼎沸,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
没一会儿,他们竟然竟然因此而大打出手,拳脚相交间,场面一片混乱。
这才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其中一个孩子的父亲从人群中瞧见这一幕,赶忙挤了出来,将他们分开,并嘱咐他们不可再斗。
他待不了太久,毕竟还有正事要办。
被分开之后,孩子们逐渐冷静下来。
这时候,喜顺突然走过来向那些立场不同的孩子致歉:“对不住,是我错了。”。
然而,有的孩子却像是倔强的小牛犊一般,把头毫不留情地扭了过去,丝毫不肯接受他的道歉。
一旁的福童,他比其他孩子的年龄都要大一些,他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探究,上前问道:“喜顺儿,那你说你错哪了?
喜顺微微皱起眉头,脸上浮现出追忆之色,片刻后,他缓缓开口道道:“方先生教过我们,不能因为私情而枉顾是非曲直,虽然这个陈大人救过我们,但不影响他是个狗官。”。
听到这,孩子们都觉得他说的有理,便不再生他的气。
没过多久,陈明就被拉到了刑场之上。
待他被送上断头台时,人们看到这位原来的“青天大老爷”凝聚目光,仿佛一一瞅过他们面庞,然后陈知县回头又看了一眼坐在身后的刘知州,咧嘴一笑。
最后,陈明缓缓将首放在了断头台上。
生于斯,长于斯,卒于斯,如今也算落叶归根了。
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与?何故至于斯?”屈原曰:“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是以见放。”。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