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伙子,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刚刚见了那么大场面连汗都不出一滴,这心态,这素质,不但能跟自家女儿聊上天,甚至同班上了两年高中还没成抑郁症,这不比那些所谓的心理学博士强多了!
哎呀,越看越顺眼,这哪里是中情局的特务,这分明是素未谋面的贤婿啊!
就是当年见了沛公的吕公,都不一定有自己现在的欢喜。
虽然不知道光是粒子还是波,但光好像确实是沿直线传播的:小林先生从后视镜看犬养的时候,犬养也看见了老丈人的目光灼热,好像钓鱼佬空军三年后突然看到六十斤大鱼时的神色,让他心里有点发毛。
于是把小林彩抱的更紧了一点。
她身上还是那么暖和,抱在怀里超级舒服,像抱着一只毛绒玩具。
小林彩好像稍微挣扎了一下,有可能是紧张过度的条件反应,小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又僵在原处,一点不敢动弹。
“哎呦其实大叔我刚刚也没有很帅啦,还是小伙子你机灵,我还在发楞呢你就反应过来了,多亏有你来打车,要不然我刚刚停在原处可太危险啦。”
酒精考验的出租车司机小林先生有史以来第一次说话咬着舌头,忍着疼也仍连珠炮似的说,生怕过了这村没这店。
“对了你们作学生都有交换过网络账号之类的东西吧?以后一定常联系啊,小彩在家里除了画几张画,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做的,也该多出去散散心啦。”
小林爹说得满面红光,比路口的红灯还亮。
“哎还有,小伙子你救我一命也是有缘,明天周一晚上你有没有空,我非请你吃顿饭感谢一下,不要推辞不要推辞,一顿饭而已算得了什么,感情,有感情才是真的!对不对!”
犬养压根还没来得及推辞呢——他甚至全程都没插上句嘴,对方就竹筒倒豆子哗啦啦讲完了,同时还在后视镜里用那么热切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明天看情况...“犬养实没必要说些什么别的了。
小林爹这一通话当然也不只是说给犬养一个人听的。
夕阳从车顶那个被螺旋桨碎片刺出的洞里倾泻下来,怀中姑娘那蹭得有点散乱的发梢,现在也轻颤着闪闪发光了。
“小林同学,小林同学?”
小林彩蜷缩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她当然听见爸爸那些话了,也知道里面有一半是专说给她听的。
“小林同学,你看啊,日落了,外面很漂亮的,你看——”
犬养凑近了她那一侧的车窗,挤得她不得不稍微直起身子了:
“可以画进画里的。”
他给她拨开了散在眼前的发丝。
大半的日轮已沉入了海底,天空与海面全都成了赤红,上面盖着些灰白的云雾,下面荡漾万千碎玉般的光点。海浪也疲倦了,不似白日里那般雄姿英发,而是下工散班后回家时的懒散,一条细细的白线,闲庭信步一样,凑凑和和地往岸边滑一下,又慢悠悠地退回去,于是被打湿的沙滩也亮起来了。
车在等红灯,小林正彦也扭过头看窗外,几个年轻人挽着肩膀,喝醉了似的,一起唱着首他没听过的歌从车边走过,他忽然意识到刚刚一直缺了点什么,车里的电台是关着的,现在应该播首上世纪八十年代,那些自己年轻时听过的日本黄金时代的情歌。
他忽然又很想抽根烟了。
唉,他抬头看看后视镜,彩在看窗外,那小子在看彩,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很碍事,很不罗曼蒂克。
他稍微低下头去看红绿灯,好吧还没轮到他,刚刚光顾着聊天,一不小心走上这条路了,又赶到了下班的晚高峰,估计没有半个小时挪不动地方。
出租车是按里程收费的,停在这儿应该是白烧油亏钱,可刹那间他又觉得自己刚刚那个弯拐得非常好,非常罗曼蒂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