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十年前,朴老爷子刚到日本,金女士她妈妈都还没出生的时候,这是中情局一处接头的枢纽,厚重的玻璃能防弹,也能阻断声音,从外面看是不透明的;书店最深处,打开那道厚重的铁门,入眼是一箱箱的资料档案,旁边是碎纸机,电台,还有汽油做的莫洛托夫鸡尾酒;若是危急时刻,把书架掀翻,墙里就镶着武器弹药。
那些枪到头来也没用上。
现在,这里早就被废弃和遗忘,真的成为看起来那样的普通小书店了。
已经二十一世纪了朋友,还有几个人会去纸质书店呢?更何况是这间招牌陈旧,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小屋子。
往往一连几个星期都没有客人来,有隔音玻璃在,路上人流的喧哗也听不到,她能很安静地读书,外公也乐得她看店,自己就出去乱溜达,到兴头上就和老伙计们喝一杯。
金女士并没有外公那么豁达快乐。
连一丁点征兆都没有,隔几天或者十几天就回到一开始,毫无规律,毫无办法。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谁都会变得麻木的。
在这个物理规则完全崩坏的世界里,唯一可靠的大概只有她自己的记忆。
多看些书,总没有坏处。
外公好像有些担心自己的精神状态了。
哇,这一次竟然持续了这么久吗?
结束了?
她不知道,她抽空考了东大,换一个城市继续看书,独来独往,或许没有外公的豁达,但很有外公的潇洒。
东京好像总是在下雨,夜里的雨夹着风在窗外呼呼的响,抛开楼下好像有人在大呼小叫什么以外,她的房间温暖明亮,自己刚洗过澡,窝在软乎被子里,外公给她发了自己和一帮老伙计踩着啤酒箱子吃烤串的照片。
这种氛围当然还是很适合读书。
但她有点想念书店里那道非常非常厚的玻璃门了。
一声刺耳的刹车响,面前突然由被子换成了干净的柜面,转过头,是大半个儿沉进了海里的夕阳。
啊,又来了?
继续看书吧。
她觉得自己应该快没有什么感情了,连生气都不会了。
几十分钟后,门外发生了车祸,那没什么好关心的,又一会儿后,门被咚得一下撞开,抬起头,她看到了一张有点印象的脸。
然后?
然后自以为已经没什么感情了的她就在十二个小时内生了两回气,一回是昨晚——或者说今天凌晨的待君久不至,一回是半小时前,待君久不出。
好消息当然是有的,比如他说的地址竟然是真的。
至于为什么生气....
谁家正常人会睡到十一点才出门上学!?
她可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早上五点钟就跑到这里来,昏昏沉沉一直等到现在!
后腰处硬邦邦的触感铬了她一上午了,她真的超想现在就掏出手枪来,在背后给那个叫犬养卓明的混蛋一枪,亲手鉴定一下他是不是这个世界所有乱子的来源。
冷静,冷静....
跟踪...跟踪...
裹紧大衣,金女士隐在路人和杂物之间...
然后她就看到,犬养华丽丽地一下翻过了墙。
这算什么?杂技表演吗?
站在原地缓了半晌,金女士才算把气捋顺。
于是转头向犬养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