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不大,几分钟后,赵建军站在了自家的老木屋前,他可以清晰地听到屋里的动静——父亲的咳嗽声、母亲的叹息声、还有三姐的安慰声——一家人正在为离家出走、数日不见踪影的赵建军而烦恼。
赵建军的心猛地一揪,激动、彷徨、羞愧、悔恨……各种情绪纷至沓来,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迟迟不敢迈步向前。
正在他踌躇不前的时候,木屋的侧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个瘦小的身影闪了出来,只见那个身影蹑手蹑脚地挪到盛放猪食的木桶旁,手径直向水汽蒸腾的木桶里抓去。
身影的注意力全在木桶上,压根没看到近在咫尺的赵建军。
赵建军却看得分明,身影是大姐的儿子——今年刚刚八岁的“铁蛋”,现在正是农忙时节,学校放了插秧假,每年这个时候,铁蛋都会来外公外婆家待上几天。
看着铁蛋那鬼鬼祟祟、急不可耐的样子,赵建军略一思索,便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小家伙这是准备偷吃猪食里的红薯哩。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小孩贪玩好动,没有零食吃,经常会饿得前胸贴后背。
赵建军对此深有体会,他小时候淘气,没少从猪食里偷捞红薯吃,常被烫得“哇哇”乱叫,手背至今留有一块被烫伤的疤痕。
他担心铁蛋步自己的后尘,赶紧出声提醒:“小心烫手。”
“啊!”
突兀的声音将铁蛋吓了一跳,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手像触电一样,飞快地缩了回来。
铁蛋转过身,发现是赵建军,小脸蛋立即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道:“舅舅……我饿……”
看着铁蛋手足无措的样子,赵建军嘴角不自觉地咧开,笑着传授经验:“用棍子插着吃就不烫手了。”
说着,他从柴垛里抽出一根木棍,瞄准木桶里的红薯一插,递给铁蛋。
铁蛋大喜过望,没想到平时经常凶自己的舅舅,今天竟然这么平易近人。
他赶紧接过红薯,大口地啃咬起来,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谢谢舅舅、谢谢舅舅”,同时还发出“荷、荷”地哈气声。
“慢点吃,小心烫嘴。”
赵建军笑呵呵地看着铁蛋,见他吃得这么香甜,心中尘封的记忆逐渐苏醒,几十年没吃过猪食里的红薯了,还怪想念那种味道。
他从柴垛里又抽出一根木棍,插上红薯,小口品尝着。
还别说,这年代猪食里没有猪饲料,红薯不仅不臭,反而有一股淡淡的野菜清香,甜而不腻。
赵建军初时只是想回味一下,吃了几口胃口大开,吃完一个又立马吃了一个。
铁蛋见状,生怕赵建军把红薯都吃完,赶紧也加快了咀嚼的速度,可惜人小嘴小,怎么也没赵建军吃得快。
赵建军莞尔,见铁蛋着急,便故意逗他,也越吃越快。
结果,舅甥俩吃得正欢的时候,被突然推门出来的父亲撞了个正着。
父亲看到赵建军,先是一愣,接着便破口大骂:“你个挨刀砍的,一回来就抢猪伢子的口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