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之家地下通道,发现异常的“塞拉”小间里。
高度及膝的小桌上,一灯如豆,照亮小小的房间。
肉猫轻盈地跳上窄榻,在昏迷女子满是污泥的衣衫上探头探脑地嗅闻。
窄榻前围观的四张人脸,被灯光映得半明半暗,反派大魔王的影子在身后逶迤上墙。
巴斯特又点上了烟,维克托在玩绳结,李铁怀里没猫,只能抱手。
热妮娅双手笼在宽大的袍服里,无意识地拨动念珠,一双眸子明亮清正,仔细端详着昏迷女子的脸庞和衣服。
“巴斯特,其实你很清楚。”
“从这个女人出现在地道里的那一刻开始,海鸥之家就跟爆炸案脱不开关系了。”
“警察找到这个女人,海鸥之家和孩子们遭受灭顶之灾。”
“警察没找到这个女人,但在清理爆炸现场时发现了残存的古代地道,最后顺着地道找到海鸥之家,结果也是一样。”
“我们现在还不确定那个女人是否与爆炸案有关。”
“但她从哪里进的地道,又是怎么准确拉动了求救机关这件事,必须弄清楚。”
“不然就算警察不来,海鸥之家也成了他们的后院,任何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巴斯特:“尽快把她弄醒吧。”
“最坏的打算,她如果什么都不肯透露,我们也要尽快把地道的其他分支探索一遍,尤其是通往堡城方向的。”
“如果时间来得及,就先把她进来的那个入口炸塌,再想办法封堵。”
“如果来不及,就只能拉下圆厅里的流沙机关,将整个地下通道全部废弃。”
巴斯特下定决心后,转身看向李铁:“既然你决定独自进攻废车场,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李铁琢磨了一下说:“我只要一箱城防军使用的机枪子弹,还有一箱掷弹兵先生和兽医先生都喜欢的烟雾弹就够了。”
巴斯特:“没问题,维克托知道在哪里,他可以直接带你去取。”
两人告别一脑门官司的巴斯特,和一直若有所思的热妮娅修女,从地道出口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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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铁和维克托用藏在地道出口外的手轧轨道车,沿着工厂区窄轨兜了一大圈回到驻地时,天色已经擦黑。
今天是总督大行的好日子,在守法公民这个狭义相对论里,响器是一律禁止的。
于是小伙子们每天下午例行的乘车射击演练临时取消,等工务演练完毕,就在德尔大姨的阴影支配下,到厨房削土豆。
李铁和维克托一头钻进办公室,抓紧时间,在一张非常简略的废车场手绘布局图上进行计划推演。
这次预定的四个袭击目标中,贫民区地下赌场位于城区北部,典当行位于西区商业街,废车场位于城区东南的郊野,酒馆位于城区中心的新城广场。
囚服大胡子图汉卓XII认领了北部贫民区的地下赌场,不仅因为这里预期遭受的抵抗最小,也因为这里距离监狱最近,撤退路线最短。
按照约定,赌场是凌晨两点钟最先发起攻击的地点。
攻击造成的动静,会调动城区内其他地方的警察和野鸟帮众向这里驰援,所以这里的攻击不求最大战果,只需要在第一拨攻击中,迅速杀伤(而非杀死)赌场的一部分留守人员,达到牵制剩余人员精力和打击士气的目的,即可在埃达的人手引导下脱离接触,隐身逃匿。
李铁认领了难度最大的野鸟老巢废车场——不仅仅是由于折叠车站赋予他的底气,还因为这里除了钱财以外不用上交的战利品。
哪怕最后只是收获了一堆各式各样的报废车厢,对于李铁来说也是一笔做梦都会笑醒的偏财。
废车场的攻击,会在赌场那边的枪声停止后立即发动。
届时驰援北区赌场的警察和野鸟帮众,无论是否已经确认赌场情况,都只能吐着舌头掉头狂奔,支援更加重要的南区老巢。
何塞会带人埋伏在新城区以外,用冷枪迟滞支援的警察与野鸟帮众,最后在两者接近废车场以前的必经之路上,引爆一颗路边炸弹后撤离。
城南的路边炸弹一旦引爆,高姆·亚措带领的堑壕突击队老兵,就会向西区商业街的典当行发动破门强袭,一推到底。
而典当行旁边的空心警察局,自然有工兵布设的绊发诡雷和烟幕弹封门照顾。
与此同时,之前撤离隐匿的囚服大胡子,图汉卓XII,会带着吉尔玛拉监狱里的罗汉们再次突然出现,给北区赌场杀个回马枪,彻底清理赌场里的人员和浮财后才会真正与接应人员汇合,撤回监狱。
到了这个时候,即便典当行里的地下金库再重要,战斗意志不强,已经疲于奔命的警察和野鸟帮众,在四面开花的袭击错觉中,大脑也会陷入一种“避免继续做判断和采取行动”的决策疲劳状态。
那些真正与总督府利益高度捆绑的死忠分子,都在典当行和废车场这种重要节点谨守门户,被推出去站街的马仔,最多是晚上发的排骨饭比较好吃。
但最终,在枪声的反复催告下,当他们摆烂的理智重新上线,还是会向废车场继续前进。
因为在被迫开工的思维沼泽中,会有一个不需要做出判断的理由反复出现:那里已经很近了,再走几步就到了,省力,不累。
然后这群挨挨蹭蹭扎堆摆烂的警察和野鸟帮众,就会被凭空部署的车站光环shock,任凭处置。
之所以是车站光环shock,而不是交叉火力一顿划拉,是要给分牛大会上的牌手们,留一块过得去的遮羞布。
赌场、废车场、地下金库,里面都是些活在城市暗面的阴沟老鼠,没名没分的,一时手滑搞绝种了也没人为他们出头,反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警察不一样,黑警也是警察,是暴力机关的代表和公权利分配的一部分,只能通过明面的手段处置,你可以看不起他,但不能公然看不起。
警察局有一个两个的冒失鬼,出门嘘嘘时失手拉发一颗手榴弹是运气不好。
大批警察在戒严路上与帮派分子火拼后集体殉职……也不是不行,但是恐怕得加钱。
还是辛苦点吧,几棍子的事儿,很快就不疼了。
当吉尔玛拉这锅在凌晨开始熬煮的浓汤开始咕嘟冒泡的时候,就是新区广场酒馆下锅的时候到了。
逗留在酒馆的野鸟头目们,被剥洋葱一样片片剥离到四处救火的支援队伍中以后,剩余的人哪怕手里都端着枪,枪里有子弹,也带不来足够出门看看的勇气,终于在心神不宁中接二连三地迎来了野孩子们不礼貌的石头。
每一块打碎玻璃的石头掉在地上,都在嗤嗤地喷吐着白色的烟雾,烟雾迅速弥漫在酒馆的每一个角落,散发着浓烈的酸味、大蒜味和厕所味,持续刺激每一个人的眼睛、鼻子和肺。
流泪,咳嗽,呼吸困难。
子弹无法驱散烟雾,子弹也无法击中看不见的敌人。
有人试图冲出酒馆,但冲出去的人,不是被来自暗处的飞刀无声射杀。
就是踩在豆子上仰面摔倒,在勉强睁开一线的视野中,觑见一道寒光划过动脉与喉管。
气流顶出水面的咕噜声,和漏气的嘶嘶声,在脑海中变得越来越宏大。
除此以外的别的声音,都在变得越来越遥远。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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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以吉尔玛拉的铁路干线做为南北方向的中轴线,车组驻地和废车场大致处于中轴线左右两侧对称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