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可这份恩情，却是实打实的。

别说什么蔡京门下走狗，若无杨溥，他连做走狗的机会都没有。

从一个矮小丑陋的卖炊饼郎，到如今有望入朝为官。

这一步登天般的机缘，全赖杨溥成全。

即便日后真的平步青云，张晓忠也决不会忘记，是谁给了他这个机会。

"大哥言重了。"张晓忠拱手道，"能得大哥提拔，已是三生有幸。"

"至于孙师爷，弟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大哥所托。"

杨溥闻言大喜，连连点头："好好好，你有这番心意，为兄就放心了。"

他上前两步，拍了拍张晓忠的肩膀："贤弟啊，为兄今日与你说这些，不单是因为你能干。"

"更重要的是，为兄看你这人，知恩图报，懂得进退。"

"说到底，你比为兄，比孙得胜都强。"

"其实不管你信不信，为兄入仕前，其实也想造福一方百姓的。"

"奈何，如今这世道艰辛，朝野上下，都贪。可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却无一人。"

"哪怕是我恩师，蔡大人，也一样。"

"然而敛财归敛财，可一味向下索取，终究会出事的。"

"贤弟，你很好，敛财手段够高明。今日为兄便破例与你推心置腹，说些不该说的话。"

说到这里，杨溥的声音突然变得庄重起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千斤重担："今大厦将倾，兄以年长，无力回天，但愿弟能以身侍贼，步步高升，还天下以清明。"

张晓忠听得心神震动。

他万没想到，这位县太爷，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心思。

对自己寄予如此大的厚望！

张晓忠正色道，"大哥今日待我如此，他日弟若有所成，必当竭力相报。"

"好！"杨溥击掌大笑，"贤弟果然懂事。"

"你且去忙吧，为兄这里还要修书一封。"

从内堂出来，张晓忠心中五味杂陈。

县太爷那番推心置腹的话语，字字如刀，直戳心窝。

"还天下以清明......"

他轻声念叨着这句话，不禁苦笑。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个武大郎，一个卖炊饼的矮子。

若非穿越而来，连字都认不全。

如今有了机会上进，不过是想着借势发达，挣脱这副矮小的躯壳，摆脱这般窘迫的处境罢了。

县太爷待他不薄，这份恩情他记在心里。

日后若是得了实权，自然会竭力相报。

可要说什么还天下以清明......

他哪有这般大志向？

投靠蔡京也好，高俅也罢，不过是想着能分一杯羹。

人家吃肉，他喝汤，也算是富贵了。

这世道，本就是这般。

想要清明，谈何容易？

且不说朝堂上下，都是蛀虫。就说这民间，为富不仁者，又有几人肯放下利益，为民请命？

"罢了。"张晓忠摇摇头，"若是能还天下以清明，自然是好。若是不能......"

"也强求不得。"

想到这里，他心中反倒轻松了几分。

人贵有自知之明。

他张晓忠，不过是想安稳过日子，博个前程罢了。

至于那些清明天下的大志，还是留给那些真正的英雄好汉吧。

梁山好汉们不是都喊着"替天行道"么？

可到头来，又如何？

想到这里，他脚步轻快了起来。

既然想明白了，那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

先把孙得胜这顿饭吃了，再去找王玉萱，说说自己即将高升的好消息。

至于其他的......

且走且看吧。

人生在世，能把握住的，也就这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