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内,莱尔正前方悬浮着一个光屏,光屏里是一张雌虫的脸。
艾瑞克斯完美地继承了他雌父的长相,轮廓锐利五官深邃,鹰隼一样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对方时,哪怕隔着上百光年的距离,也能感觉到那股迫人的煞气。
此时艾瑞克斯正微微眯着眼睛,眼珠微动,微微上挑的唇角透露着算计:“雄保会调查了整个虫族所有雄虫的身份信息,叫诺兰的倒是不少,但没有一个与你的描述相符……他已经离开了吗?”
“是的,陛下。”莱尔十分恭敬地说:“第一军团将他的肖像上传到内网,也没有找到任何身份信息,他来时身上没有光脑,再加上独特的生理特征,可以确定与那位来自同一个地方。”
艾瑞克斯挑眉:“他不是从星盗窝里跑出来的吗?星盗已经往帝国边境外开拓业务了?”
“是的。根据第一军团的报告,挟持诺兰的星盗首领布莱克已经确认死亡,其他星盗下落不明,诺兰在被星盗抓起来之前的行动轨迹难以追溯。”
“……”
艾瑞克斯闭了闭眼,往后靠在宽大的办公椅上。
专属于虫皇的椅子坐着很舒服,但再舒服的椅子也不能解决他此刻的忧绪。
诺兰……
同样的生理特征,同样的来历不明,甚至是同样有残缺,种种巧合让他甚至有些怀疑,时间过了二十年,一模一样的事件又重新上演了。
“哦对,还有。”莱尔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在军舰上的时候,诺兰似乎对塞西尔上将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偏向性。”
“什么偏向?”
莱尔从办公桌上拿了个本子,翻到空白页,用虫族文字在上面写了个“塞西尔”,展示给艾瑞克斯:“如您所见,陛下。诺兰对所有人和事物都没有表现出偏向,甚至做选择也是被动做选择,但事情如果关乎塞西尔上将……就像这次一样,他算计了我们所有人。”
“他就像是,为塞西尔上将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艾瑞克斯闭上眼睛,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睁开眼睛:“不管他是为了谁而来的,只要他来到主星,他的归宿就是皇宫。”
“这样的雄虫,必须彻彻底底忠于皇廷,从身到心。”
*
宇宙的空间,宽阔得让人绝望。
明明是只要接触就会被吞噬的黑暗,但这黑暗却任人遨游,一眼看不到尽头。
小型飞行器晃晃悠悠地在宇宙中航行,离跃迁点越来越远。
它像在一片深黑的海洋中迷失的沉船,茫然地左顾右盼,但四周都是一样的景色,根本找不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如塞西尔所说的,能源已经耗尽。没有食物,没有水,甚至连体内的肾上腺素都告急。
诺兰喉头又是一阵蠕动,他手撑在操作台上,弯下腰去一阵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反倒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
两天审讯,信息素爆炸,到现在逃离军舰,诺兰仅仅在中间休息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也只喝了一支营养液。
这对雌虫来说或许没什么,但对于平均寿命不超过二十岁的先知来说,诺兰这是在玩命的边缘反复试探。
诺兰在离开时就设定好了自动航行程序,飞行器用最后一点能源完成加速,摆脱了在宇宙中悬停的命运。
“我还能坚持多久?”
干呕完,诺兰无力地倒在座椅上喘息。这里没有别人,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跟先知灵魂对话。
【先不要管这些,等肾上腺素失效,第一个被摧毁的会是你,孩子。】
诺兰并没有太着急,他知道自己能坚持下,只是现在他有点茫然,就跟这架在宇宙中漂着的飞行器一样。
“能源不足,我们离跃迁点越来越远,或许您有什么好主意能让我折返?”
【半个小时后会有一艘民用航行舰经过此处。】
“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
有这句话诺兰就放心了,他往后一仰,躺在驾驶座上,没了动静。
肾上腺素马上就要失效,他最好在现在睡着,不然就要切身地感受喘气都喘不动的无力感,那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了。
“请在半个小时之后叫醒我。”
诺兰回光返照,忽然诈尸似的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这才彻底没了动静。
【……越来越顽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