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英可就忙活开了,左邻右舍问了个遍,可是都不愿意把房子出租一个孕妇,怕是给家里招来灾星。最后,与堂叔景坤家说妥了,答应在他家从没住过人的大西屋拾到出半间住人的地方来,让秀兰搬过来,另外半间堆着破烂东西。
等秀兰下地干活回来,早已看见嫂子把自己的被褥和半截炕席(用苇子编成的席子,来铺土炕用的)卷在了一起,急急忙忙的送秀兰去了山娃的二奶家。每天贾氏给送饭过去,有时忙不过来,就由懂事的山娃帮着给妈妈送饭,山娃就和奶奶住在了一起。
盛夏的天气,闷热闷热的透不过气来。秀兰白天在农田里忙活了一天,累得腰酸背痛,舔着大肚子一晃一晃的回到了租用的半间房子里,屋里由于堆着破烂东西,半截苇席铺在炕头儿,也没有做饭烧炕,一股霉烂带着尘土味儿扑鼻而来,劳累加上有孕在身的秀兰,也顾不了许多了,倒在冰凉的炕席上喘着粗气儿,这时,满屋的蚊子飞舞着扑向了秀兰,几只苍蝇也来凑热闹,“嗡!”“嗡!”的和蚊子一起围着秀兰叮咬,秀兰本能的挥舞着手里的一条擦汗的毛巾驱赶着。
天,很快的黑了下来,静静的黑屋里没有一丝的光亮,秀兰也懒得点那盏煤油灯,怕是招来更多的蚊子和苍蝇,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发呆,盼着山娃早点把晚饭送过来。她这时想起了自己远去东北的丈夫,想起了和自己患难与共的儿子山娃,想起了贾氏婆婆的窝囊,也想起了嫂子过门儿后对自己的这般虐待,想着想着,心酸的、伤感的眼泪顺着眼角儿滚了下来。。。
“妈妈!我来了!你饿了吧?”山娃怀里抱着一个大饭盒儿,外面包着一个毛巾,把饭送到了妈妈的跟前说。
“妈妈是有点饿了!”秀兰硬撑着回答了儿子的问话,吃力的坐了起来。山娃懂事的为妈妈点亮了那盏煤油灯,一边轰赶着蚊子,一边看着妈妈吃饭。
三个多月转眼就过去了,这边秀兰将近临产期了,而那边景春病重的越来越厉害,全家人忙乱一团。小山娃像个大人似的,天天帮着为妈妈送饭,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儿。
中秋节刚过,天下起了秋雨,萧瑟的秋风夹着蒙蒙的细雨飘飘洒洒,漫无边际的落在了大地上,整个山村笼罩在雾气着漫的天气里,不禁使人感到了凉意。
就在农历八月十七这天,当秋雨还在连绵不断的下着的时候,景春咽气了,他带着一生的忙碌离开了人世。。。全家人忙乎着扎死人拍子、为景春穿上寿衣,又顾了一拨儿吹鼓手,吹吹打打演奏着大悲调。贾氏悲痛的在为大儿子和小山娃披麻戴孝忙个不停。梁英张罗着请人做管材,按照景春的遗嘱,把寿材油漆成了赤红的颜色。
就在当天下午,秀兰肚子隐隐作痛,一阵紧似一阵,看起来是要分娩了。秀兰下意识的知道孩子将要出世,可是就连山娃也没在自己的身边,没人给家里报信儿,自己就把炕席卷到一边,自己半蹲半卧在土炕上,嘴里叫喊着房东山娃的二奶。他二奶听到了秀兰的叫喊声,慌忙跑了过来,着急的说:“这可咋办?咋办!要生孩子了,连个接生婆也没有!”说着,赶忙点着了灶膛柴禾,烧起了开水。秀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扳着炕沿儿,爹一声,妈一声的哭喊着,剧痛难忍,豆大的汗珠儿从额头滚了下来。一会儿,羊水流了出来,接着,鲜血溅满了土炕,“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个女婴降生了。秀兰瘫软在土炕上,面色苍白,有气无力的、本能的扯断了婴儿的肚脐带。山娃的二奶听到了啼哭声,赶忙进屋一看,大吃一惊,秀兰自己把孩子生了出来。她立即用破棉花沾着温水,给降生的女婴擦了擦身上的血迹,用布把她包裹起来。孩子冻得浑身发抖,又用一条棉被盖在了秀兰和婴儿的身上。秀兰在不停的呻吟着。。。
二奶用开水沏了一碗红糖水,让秀兰喝了下去,秀兰觉得疼痛和瘫软的身体缓解了许多。二奶用手揉推着秀兰的肚子,一会儿,胎盘也流了出来。秀兰像如释重负,身体恢复了正常。女婴紧攥着小手儿,抖动着身子,在不停的“哇!”“娃!”啼哭。家人还没有到来,秀兰着急的在想:家里肯定是出了事,要不,怎么还没人过来呢?不行,我要回家去!于是,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把孩子用小棉被包好,自己也穿好了带着血迹的衣服,匆匆的抱起了刚出世的孩子,冒着风雨,离开了二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