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六遭恨不只是平白涨租,这几年他带那些人祸害的东西多了。
抓鸡偷蛋,摔瓢碎碗,砸过酱缸,扔过菜籽,好好的草席非要使坏踩个窟窿。
这点家底儿被糟蹋完,上河庄就更穷了。
张大嘴受伤,絮儿心里过意不去,别人的都拿走了,只剩絮儿的还在他手里。
“大嘴叔,我只有这些钱了,你拿去买些鸡蛋补补,或者我买了给你送去也可。”
张大嘴追着絮儿塞钱,边追边哎哟哎哟地叫唤。
胡伯娘问自家老头:
“我咋听见驴叫呢?”
毛雀几个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过一日,被翻乱的茅屋基本收拾干净。
絮儿喜欢他们如牛筋草一样的韧性,抱怨会有,咒骂也会有,但更多时候把力气用在认真过日子上。
卖完榛子与山楂,便可以收栗子与红枣。男女老少相约一起出发,带上一两日的干粮,钻进山中探寻所有能吃的食物。
张大嘴最终也没收絮儿的任何东西,按他的话说,絮儿是代替大家讨公道去了,本就不该她一个人担下麻六的怨恨。
至于他身上的伤,皮糙肉厚大丈夫,疼几日等瘀血散了,他依旧能下河挑水,上山砍柴,用不上絮儿补偿他什么。
深秋的山里草木枯败,连片叶子都知道入土前留下个好颜色。
县城薛家,所有人进出都放轻了声响,只怕吵到那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薛贵信每日清醒时辰不长,因家产分配之事尚无定论,薛寻这个侄儿比那个名义上的养子会做脸面,将薛家族人请来好吃好喝伺候着,只等薛贵信咽气他好多争一两分。
是以麻六来得很不凑巧。
“一身刀伤乱晃荡什么?还是被一个泥腿子小丫头砍的,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面呢!”
麻六委屈啊,坐地上抱着薛寻裤管子不撒手。
“少东家,奴忙里忙外劳心劳力不敢居功,那还不是为了少东家能多喝一壶热酒么?
偏野之地尽是刁民呐~”
薛寻急着回去卖孝心呢,被他缠得不耐烦,踢开一脚道:
“刁民?刁民你就用非常手段,几个人都管不住,我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薛寻匆匆离开,麻六伸出中指抹一下眼角,吮一口歪头一吐。
“呸!难怪老东家看不上你,算个甚!还好六爷一根扁担两头挑……”
麻六养伤这段日子,上河庄迎来暂时平静。
污糟事很快被收获的喜悦取代,今年山里的栗子产量可观。薛家主子少,过年时给凑上一筐个大饱满的做节礼便可,这也算是薛贵信的又一处仁善。
草绳缠绕,将一块略宽于脚掌的木板固定在草鞋底下,喀嚓喀嚓声此起彼伏,栗子外边那层带刺硬壳会带回去堆肥,不舍得浪费一点。
成熟的栗子会自行从树上脱落,这种相对来说品相更好。而树上敲下来的,有些还需要带回去晾晒两三日。
若是在树上敲打还好些,让人站到远处留出空地即可。站在树下的人要么顶个小筐,要么带上草帽。否则脑袋被实实在在砸一下,力道不比石头弱多少。
装满的麻袋被壮小伙子扛下山,留在山上的人并不会闲着,孩子或许可以去找找野果子,大人得砍柴。
絮儿只在农忙时舍得租一把镰刀,大家有意无意会把那些掉落的枯枝留给她。倘若雨水多,柴木腐朽得快,那便是大家都难,谈不上谁照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