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泉沿瀑布逆走,雨滴向云端逆流。
世界如同倒转些许没陷进黑潭的妖兽,尽数失重,悬浮起来。
“呵呵,十刃獾,半刻不见,怎得窘迫成这样?”
十刃獾浮着,没处借力,稳不住身形,只稍微看向山顶,根本没看清猖末首的身影,便显化银顶巨獾,张口喷吐刃气。
猖末首扬起山上沙土,便化解多数刃气,少数切在他身上,也切不深坚硬的肉体。
“龙云步。”
陡然间,泉里破出一只倒立黑气龙爪,抓住十刃獾一捏,血雾爆起。
眼见他要身陨,伊羚斯拔出砍刀,使出一记草尖横斩。
草尖横斩,技如其名,刀只沿草尖高度横飞。
那刀气,明摆是要将龙爪从根部切断。
气推起浪,我离龙爪肘部甚近,早早躲开,看着刃气将要斩断龙爪,我才惊觉,那爪的根,就在我先前位置的正下方——
那是蝎道韫被拽下水的位置!
他刚才嘴里还吐出条蛇!!!
龙云步是待江蟒的神通,那他嘴里的,是待江蟒的魂!?
好生歹毒!
“不行!”
为何不行?
要么一拳轰碎横斩救蝎道韫,要么坐视不管,救十刃獾……
视线边缘,黑泉有一条突兀隆起的线,向龙爪愈发靠近,巨鳄昂首现身,一尾抽碎横斩白刃,又埋头下潜,甩出蝎道韫,半化人形瞬间跳起,一手握着蝎道韫,一手握住我。身下触手追着他冲出水面,鳄鱼翻身下坠,咬住触手旋转,生生扯下。
欧六极速飞来,抓起比他大两倍的水鱼翁脚腕,向山顶抛去。鳄鱼又屈身扔出我俩,让欧六接下。
天上巨甲虫冲破天弃地,巨角撞碎山顶,猖末首跳起避敌,天上又掉下魂体黑熊,骑上甲虫背。
甲虫合臂收翼,背、臂、拳共数十喷气口同时发力,喷涌灼热之流,如堕天陨石般旋转砸下,把那无处遁逃的黑熊碾成齑粉。
他刚停息,似有翻身之势,阴阳虎不知从何处藏身,眨眼间踏上甲虫头,月瞳明燃幽蓝之火。
“阴噬!”
甲虫被泉中黑黏触手拉下水底。
“诱鬼——”
两双目中幽火双向奔赴,途中,被一圆渗液青黄圆锯打断。
“彦啊,彦啊,啧啧啧,你说,你该是如何死法,才能让蝎道韫绝望?”
彦不为所动,六只玉手各握一根毒矢,向上抛开:
“「伤稷瀑」、「履沙绝叶影」!”
毒矢躁动,各杂乱纷飞,用箭替代一泪一孤王,与蝎道韫的绝叶影有异曲同工之妙。
猖末首能断其一、能挡其一、再避其一,却逃不过另外三箭,加上蝎族特有的无视防御,猖末首身上多出三孔,渗漏鲜血,又蚀成污泥。
“对了,你少了条腿?同僚一场,我助你。”
彦以灵气具化的腿忽然拥有触觉,她却不敢得意,正欲开钳自行切断,那条腿便碎成黑泥,裹满全身。
泉中扑出魂体锁住泥人,猖末首扬爪拍下……
从未听过泥里那曾傲气凛然的美人有过如此惨叫。
安静了……从未结束,只可能是她喉咙裂了,再发不出声。
“待江蟒,一。
十刃獾,二。
果福寅,三。
彦,四。”
视线在场中各人各兽间跳跃,猖末首化成脓水如泉,于远处兽群之中大张血口,周遭各兽凡是在其牙前者无一幸免,或断四肢、或缺躯干,甚者当场被咬死。
有一九彩蝎攀在它舌上,那黑虎不知是忌讳还是什么缘由,只让他出现便又化成脓水。
旁观者皆为汉放松紧绷的心,却不想下一刻便是无穷无尽的虚空剑齿。
……
“五。”
平淡的叹息再从山上传出,山顶重现,猖末首旋身扯开泥障,抬臀伸起懒腰,又突然抬头,呵呵一笑:“这个数专门留给你。”
“六。”
天上那盘旋着伺机而动的海鸥,霎时间让魂体扯没了翅膀摔落下来。
漫天乌云诞下一团,卷着鸥六躯干,拍进黑泉,又成了个茧。
似是感受到我的视线,猖末首扭过头苦笑:“你说,「相无」怎么解?我想到现在也没想出来……蝎道韫什么狗运,能悟出「道则缘躯」?”
“哎,禁什么不好,非要禁我分神术。”
“实曾有愿,福泽众生。
皆礼顾,不为道争。”
“呸!”
蝎道韫破开黑茧,抓着手里蛇魂,“稷殂绝?意?相无。”
「待江蟒不过往生道」。
此令只针对猖末首一人,无关道则,自是消耗甚小,蝎道韫承受的起。
我才从泥茧里钻出来,腿还陷在里面拔不出来,蝎道韫却把蛇魂团成球丢过来,亏得我身手敏捷,不然再让这东西进了霸山巅泉回那猖末首手里,保不准又出什么岔子。
“张口就是曾经,满嘴仁善智德。能牙咬至亲,爪撕知友,不仁不义,问什么就说不由己,若按你说,孤王看你从未由过己!
若是只骗人误己,你是虚伪。
若是真不由己,连本心都不能坚定,呵,垃圾,你还修个什么道!”
“你不懂,就连我杀你们,都是不由己。但也不全如此,你们能来,白毛狼不可能坐视不管。杀了你,百鬼鸣,白毛狼闻着阴气,也便回来了。”
“你刚才说,你死,相无散,可这专为你开的霸山巅泉里,谁能护住你?”
“孤王从来靠己。”
蝎道韫踏破脚下黑泉,只见猖末首摇身一躲,转身向后,蝎道韫在天上转身,脚点毒雾,又化流光下落。
猖末首呼止黑雨,以定格的漫空滴水为基,虎爪化刃,与蝎剑击,蝎道韫留影而动,猖末首踩水而追,一黑一紫两条光,荡平山头,又打至山腰,劈开瀑布,又冲上云霄。
云霄跃下数十人影,那是蝎道韫的泪孤王,围剿黑虎,虎生羽翼,所过之处乌云分离两侧,沿途道道雷击。
三个泪孤王释放杀稷瀑迎击天雷,其余幻化尾钩喷涌毒柱,天上的尾钩圆舞,本体出其不意,锁死虎颈抱摔,顷刻被毒水淹没。
蝎道韫从中跳出,高举一臂,向众兽展示他切下的虎尾,又怕他化碎为整,手心释放毒液,虎尾侵蚀成泥。
众兽啸声激昂,蝎道韫却无喜色。
毒液破碎,黑气荡碎泪孤王,蝎道韫翻滚躲闪,那虎头没了脸皮,头骨包裹着月瞳,疾射幽光。
蝎道韫似是挣脱,实则仅剩的灵气也因灵魂抵抗而枯竭,已是强弩之末。
“战天王!”
兽群头目火纹公站立持剑,剑燃烈火,跃起仰身下劈。
然火与剑皆不能伤黑虎分毫,猖末首略有厌烦之色,虎爪拍下,火纹公闪过欲要退去,可身后,又是一张虎口。
死一个火纹公,跑一个蝎道韫,越想越亏,但不过早晚的事,不必多想……
“吼!!!”
黑虎暴跳如雷,原来是屁股被蝎道韫扎了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