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亲眼看见深陷黑泉的,一群自顾不暇的妖兽相互照应着,用肉体作盾,死护一象;那象唤出一座战鼓,拼命得擂,我才真正意识到什么叫阵仗,什么才是精神支柱。
北狼王甚至还未露面,只凭一声狼鸣,便能一呼百应,使得兽群激昂。
猖末首视线在我与白域之间转移,面色焦急,而后又似疯了一般癫狂大笑。
“你怎么回来了,怎么敢回来的!哈哈哈哈哈——正合我意,你赢不了我,一次、两次!”
“滚!”
白域的太阳射下光线,所照射之处皆焚白灼之火,一头耀眼的纯白大狼从中扑出。
战鼓倍更震得心颤,妖兽掏出兵器,在狼王身前身后……
甚至与西游记里妖洞阵前一模一样。
等等……北狼王,之前是纯白色的?
不可能!我分明记得他有一只眼周围是黑色的!
他向我看来,我与他对视,可他那双星空瞳不见了,却是烈日一般灼眼。
他连毛发都闪耀着光,周身盘旋着一颗被光盖住的白色晶球。
只有一颗。
阴离子呢?啊不,这白色的是阴离子,没的那颗黑色的是阳离子。
与属性相反的颜色,表明了这是一副克己的法器,用来平衡阴阳,但更多的是克制。
本来我绝不会想到“克制”,但没了阳离子之后,北狼王的阳力没有丝毫减弱,反而是在原本两股平衡的力量中,为阳力加码,令阴力甚至没有在他身上染色的地位。
这阳力,好像隐约有灭世之势……
燃脂鹿可能也被晃到眼,挤着眉凑上去。
“停鼓!速速离开!”
这是狼王喊的第一句话。
那擂鼓的象手顿了一刻,怀疑是听错了,又擂一棒。
“停鼓!”
狼王吐出一口夹杂白焰的气团,炸碎黑域妖兽身上的泥泞。
“狼王,为何?”
“为何?”狼王烈日之瞳竟有些令人恐惧。
“汝等气味与黑大虫交杂一起,吾便知你两方交战,若非如此,吾何故而来!
蝎道韫未令尔等离开?”
“战天王下过令……”
“为何不走!!!”
“我等欲拼上性命,护狼王逃走,以报知遇之恩,哪怕飞蛾扑火。”
“在他出现在尔面前之时,尔便该知吾败矣,那时尔等便该撤退!”
“退不得!狼王或伤重,我等若退,怕他寻狼王去,赶尽杀绝。他为的只有狼王之气,若不能得,恐其不肯罢休。”
“吾自有逃离之法,普天之下何处吾去不得!”
“却也折了狼王气节!这是千古留名的一战,我愿替狼王打下尊严!”
“此刻退去,为时不晚,吾护尔等周全。”
“退不得!”
这是周身把对话听得透彻的兽反驳。
路奇一张臂,指向千百同胞:“退不得!狼王仍战,我等怎能离去,陷狼王于险境!”
“吾迟早让阳力的化虚之力吞噬,归于大道,且此下便为救尔等而来,尔等不退,死无辜、伤无数,吾若令尔等同死,当初何故救你?”
“哪怕狼王归于天,我等仍伴狼王之下,供奉上香,狼王欲战,我等舍命同忾,若视狼王独死,便该死在当初!银象,擂鼓!”
那象望了眼狼王,又看向同伴,扇形大耳里听见的全是兄弟喊的“擂鼓”。
“同生共死!!!”
大吼一声,银象便不再顾及狼王阻拦,擂起战鼓。
“愚昧!”北狼王气得差点用气团攻击银象,用了许久才平复气息。
“就因你们逗留,吾才回来,若救不出,吾回来做甚!”
“……”
路奇支支吾吾,最终的情绪都转化为愧疚。
早该想到的,狼王一向慈爱,建立起和平的部落,温暖了百年,部落早就成了家。
体会了家人的爱,比曾经更加慈悲仁爱的狼王,怎舍得再度流浪?
比起一死了之,他更怕再经历一次百年孤独。
“事已至此了,狼王。我们都为你汇聚在此,也因你而激昂。至少让我们战得痛快。”
狼王的躯体又虚化了几分,他始终为难。
猖末首最后一次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有厌烦、警惕,更有警告意味。
“这是我们的故事,剧本里没有你的戏份。”
“白毛狼!他们为你而活,也愿为你而死!战吧,使出全力!你、我,和我们,都不该平庸,我们早就是强者,该由自己选择归宿!你们的归宿在我,我们的归宿,只能是对方。绝代双骄,是时候做个了断。我能成就我们!”
“你说得对,阴阳虎。但我能成就你。”
猖末首闻言迟疑半晌,毕竟北狼王的话有些突兀。继而想通后,叹息道:
“别抱着必死的心态,我不如你。”
“哈,你还是如曾经一样,从不吝啬褒奖。”
“这是实话。”
白狼没有后言,黑虎眯起了眼,鼓声也因白象的迟疑而停滞。两只羁绊复杂的妖王透过黑白的界限,彼此对视着,相视一笑,狼王忽然扭头看我:“笑面阁下,这是吾二人之诗。”
这大概是他们俩在我面前第一次意见统一吧,于是我向狼王抱拳作揖,又怕猖末首暗杀我……好吧,他应该也没这个意思。
果然是牛逼之人,当真有傲骨。
我便飞到白色地带之后,掏出根烟来,迟疑要不要点上。
“放松放松,无妨。”
迷离尊能听见我的心思,其实也心疼这处处受挫的徒儿,便下了颗定心丸。
前面,狼王无所担忧,轻道一声:
“白象,擂鼓。”
咚——
咚!
战鼓再起,把狼王的热血推到顶峰,妖兽皆以啸声伴奏。
“这就对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