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仪天风山,阴仪地雷泽。天地分,生死命。阳中虎,乾巽坎艮;阴中狼,坤震离兑。”
猖末首高声念颂,傲意难平。
“阳极——”
北狼王灼阳极睛洒下光线,射进黑气之中,自己也彻底化成白色光团,似是……将两者连接在一起。
“阴阳二体,天地不开;太极一体,万物化生。”
白色光团念出后段,一黑一白两气之间荡起旋风,分明激烈,分明骇人,我却感受不到一根发丝在随风而去。
好像,这风和我不在同一世界。
好像,我和虎狼,也不在同一世界。
猖末首有一句话说得对,这是他们的故事,剧本里没有我的戏份。
黑白两气被旋风拉进中心,迷离尊和浅梦金蝶重新回到我神识海,那处,只剩下一盘气,旋成巨大的盘,像是照片上看见的银河星空。
“你催逆鬼虚。你动顺人实。你于生,你与死。阳中虎,白鱼鳞跃;阴中狼,黑鱼浸游。”
周遭不知何时,仿若那黑气容不得杂物,逼得残破魂体布满空余之地,齐齐伏拜,各自啼着喜怒不分的怪叫。
御天王缩进壳中,那壳微微颤抖着,频率……约莫是啜泣。
“狼王……”
待此处平静之时,便是狼王陨落之时。
“你干啥去!?”
十刃獾提爪便冲,一头撞进果福寅抓来的手掌中。
“凭什么他猖末首就能得狼王成全?这阴阳力他想要,老子偏让他要不得!”
“可这是狼王最轻松的走法!不然你想让他最后一刻都是心人剥离的痛苦吗!”
“别他娘颠倒是非,都是百年的老妖怪,不护恩公,还修个什么道!死瓢虫子给老子让开——”
满口獠牙的平头獾,突然闭上了嘴。平地上忽地刮起一阵没来由的风。
“獾鼬,伤的太重了,歇息去罢。”
那人满身湿透,垂下黑发遮脸,好像步子站也不稳,却能合上蜜獾两唇。
他卸下黑锦蟒袍,搭在果福寅手指上,而后踉跄得倒在他指腹上。
“天王小心……”
“这蟒袍之后交与汉头领,叫他自己补补,和这族群一并托付他。彦头领有她的脾性,孤王不用族群束缚于她……原来你们在啊?呵呵,才刚睡醒,还让两位爱卿看了孤的笑话。”
“昱也不知道死哪去了,不来看看孤,汉卿,彦卿,见了面,替孤向她问声好——
她若不测,报仇。”
“臣,遵旨。”汉伏头与地,哑声寒道。
“臣遵旨。”彦单跪一膝,仓促吐字,再不多言。
蝎道韫安心下来,从果福寅指头上起身,凝望那黑白流星河,突然嗤笑:
“孤何时如此善言了。”
“稷殂绝-意?相无。”
最后的“无”字听不清,可却能看见他那藏在骨头里泛光的心脏,和“无”与“噗”难以分清的发音之后滑到地上的血块。
他彻底脱力,两膝狠狠磕下,彦和汉急忙来搀扶,才不让他趴倒。后仰着,也算是个体面些的姿势。
黑白流星河中突兀狼鸣,一条光柱直冲天际,彻底点亮黄昏。
「我善天地平,我厌山海翻。我衍生,我掌死。我中虎,悯爱喜仁;我中狼,恶凶狠绝。」
“善成我,恶成我,正反合我,真假合我——”
“你我为我。”
黑白气最终定型,合成座完美的两仪圆盘,天上的光柱消逝时,一只纯白的猫科动物的爪从中挣脱,踏上地面。
纯黑的爪踏在另一边,两仪盘被咬碎,碎片欲要炸开,可好像被抓住,没了生路,在中心一点扭曲、成型。
那虎……黑纹白腹橙毛,再普通不过的模样,这是……返璞归真?
可所有人都想不起来,猖末首自出生起,便是黑毛蓝纹,这普通的模样,是他梦寐以求的普通。
猖末首闭着眼,沉醉在世间空气之中,许久之后,俯视世界,露出他那副没有瞳孔的星河之眼。
“力量……阴阳圣体……呵呵呵呵!我才是真正的神!修者迭代五千岁,盛世独盛我一骄!!!”
“满地腌臜蛮夷,谁给尔等的胆子,敢直视本王。”
“太阴魂王已为过去,即日起,本王封号「虎沦猖仪王」。”
“呵呵,烈蝎雨皇,可有异议?”
猖末首瞥眼看去,傲气无双,可许久没得到回应。
定睛一看,却瞪起星瞳,如鲠在喉,顶到喉咙的讥讽辞藻竟字句难言。
“蝎道韫……又去睡了,可惜喽,下次再见吧,让本王好生骂你一番。”
不对劲……
……
一段记忆…
醒来,是一片雪地,雪很深,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
身边趴了大大小小的灰色大狼,我记得我认识,我看过很多动物百科,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些是什么族群……可我就是认识,这感觉……就像梦。
蝴蝶一梦?
有只蝴蝶也会做梦……
视角的主人,把捕来的肉撕成肉块,送到它们嘴边。它们有的叼在嘴里,含了又吐,吐了又咬,反复吃了几遍,接着起身走进深山;有的甚至连嘴都张不开,就永远埋在雪地里。
我低吼着,迈起满是硬毛的爪,走向那掏空了内脏仍然庞大的猎物。
每次在粉红色的雪地上留下一个爪印,都将使得雪花更加血腥。
狼不愿先食的熊掌还是粗壮,扭断脖子的熊头俞发瘆人,这头发疯的棕熊大概也是某个族群的弃者,否则怎会不在哪个洞里冬眠,却来招惹狼群。
是了,他不是猎物,我们才是。
“呜——”
我是这片大陆最强的狼王,我组建起这片土地最庞大的狼群,为什么这种操蛋的鸟事要让我遇上,这种自然的弃子,凭什么不一头倒在雪里淹死!!!
三十二头狼组成的狼群,九头暴毙,十一头受伤……这甚至不如当场死掉来得痛快!
我因伤痛而啼鸣,我因愤怒而嚎叫——可我是否该为活着而高歌?
“咕……”
仅剩的同伴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山里某个还没走出视野的战友倒下——
都怪你……
情绪控制了大脑,将那棕熊的脸撕得面目全非,我甚至不想多吃一口他脸上的组织,怕中了会变得和他一样恶心的毒。
叫着叫着,好像感觉到有液体流到下巴,我仰起头,可好像没有下雪。
“这是…什么…”
他心里出现一个恍惚的念头,但这不是狼的脑袋能思考的,而且明明眼睛没有进东西,为什么会流出水来?
我好像和同胞们不同。
雪化了,族群里多了一大窝狼崽子。我有责任教会他们如何捕猎,把他们养的比我更强,至少我未来年迈,他们也能战胜突来横祸。
不知过了多久,又下起雪了,自从那次之后,雪飘雪融 也有七次了。我又像那时一样把一块一块肉放在同胞的嘴边,有的叼起肉块,头也不回地离开,有的就这么躺下,再也没有动作。
无论我到哪里,都要目送同伴去往冰川、荒山、沙漠、雨林、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