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择弈将视线转回来,认真地看着桑觅:“我是吃醋,你明白吗?觅儿和别的男人多说半句话,我都会吃醋,心里发酸。”
桑觅茫茫然,一知半解。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懂他为什么生气了。
谢择弈补充道:“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觅儿得明白的,我是夫君,夫君只有一个,夫君是觅儿心悦之人,觅儿可以和夫君聊小猫小狗,路边的野男人不可以。”
桑觅不知道他在罗里吧嗦什么,但她听懂了,他在骂萧殊羽是路边的野男人,于是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谢择弈见她笑,心中气恼郁结消了大半。
“等这些琐事一了,咱们就离开这里,到处游山玩水,再也不管他们了,世事如何,都随它去吧,好不好?”
谁当皇帝都和他们没关系。
觅儿再也不用杀人。
他仍可以做一个为平头百姓仗义挺身的人。
就这么和觅儿待在一起,度此余生。
桑觅不曾游山玩水,不懂那是什么样,她也不爱去想以后会如何,但她很喜欢听谢择弈说“好不好”,他似乎总是会问她好不好,始终会等待着她的答案,而桑觅呢?哪怕是说不好,仿佛也没关系。
因为是谢择弈,所以她答不好也是好。
她若是答好,他大概比碧珠看见银子还高兴。
桑觅微妙地笑了起来,乌黑的眼眸晶亮,她捏着小手扯了扯谢择弈的衣裳:“你再问一遍。”
“什么?”
谢择弈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
桑觅继续扯着他的衣角,亮晶晶的眼眸暗藏期盼:“你说好不好,这个,再问一遍。”
“……”
谢择弈默了片刻,意会她之所想,试探性地开口:“咱们,一起去游山玩水,好不好?”
桑觅笑了:“再问一遍。”
“好?不?好?”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又问了一遍。
桑觅笑靥如花:“好呀!”
她头一次知道,被人这般询问便会感到高兴。
谢择弈恍然明白过来,在她明媚而纯粹的笑容中感受到了那简单的快乐,他凑过来挨着她,抓着她冰凉的小手攥回掌心,学着她说道:“那你再答一遍给我听。”
桑觅却不理他,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谢择弈倒也不追着问,含笑的轻吻擦过她的嘴角,抱起她的腰往自己腿上放,俨然有种她不说就要一直这么黏糊糊亲她的架势。
桑觅拍开他的脸,转开话头:“今日那个萧从巽还跟我说了,你服药的事情。”
“什么服药的事?”
“就是,那个避子药……”
谢择弈听到这儿,正经了几分:“他这个人一贯多嘴,我猜他又自以为是暗示觅儿什么了,此人是我少年相识的旧友,多年前帮我查过几个案子,他跟你说的话,你要是不喜欢,权当没听见就好。我服药是我自己的事,这也不怎么伤身体,你不必理会萧从巽胡说八道。”
桑觅道:“我是说,你其实不用服药。”
谢择弈几乎是抢着接上了话,带着几分散漫几分玩笑:“原来觅儿是说,愿意和我一起生孩子?”
桑觅:“……”
谢择弈自顾自地说道:“咱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好呢?我父母取名,一直顺着‘书画琴棋诗酒花’往下取,我和觅儿就用‘柴米油盐酱醋茶’吧?咱们生七个怎么样?这够不够?”
桑觅忍不住骂了一句:“你有病呀?”
挨了骂,他还笑嘻嘻,一脸的乐在其中。
桑觅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骂他的时候声音好像也软乎乎的,不由得撇开脸,闷闷道:“你自己生去,我不会。”
谢择弈抱紧她,嘴角还是上扬着。
桑觅补充道:“我是跟你说真的,我不会生孩子。”
她一身异力,身躯有可控的自愈力,难受外界影响,百毒不侵,自小体凉,葵水一季才来一回,阿姐说她这是体弱,阿娘也提过,她往后可能会难生养,桑觅虽不像话本集子里的那些妖怪那般,但也并非算真正的人,真要说起来,她是植物人。
植物人如何能与人生孩子呢?
谢择弈不以为意:“我知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刚才是逗你玩的,我哪里舍得让你受这个罪,以后如果觅儿喜欢,咱们可以去收养别人不要的孩子,觅儿不喜欢的话,咱们就什么孩子都不要。”
桑觅强调:“我和你们不一样。”
“我知道、我知道的。”
谢择弈的回答平和且笃定。
他明白她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可在他内心深处,也有自己所笃信的东西,他的觅儿再怎么奇怪,那也是人,绝非所谓的妖怪。
桑觅能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心口的鼓动,由着他捂热自己的手,心思罕见地飘向名为将来的远方,或许谢择弈说的是真的,只要桑大人他们可以原谅她所犯下的罪孽,只要这一切能够尘埃落定,他们以后,四处游山玩水、行侠仗义也没什么不好——到那时候,她自由自在的,杀想杀之人,谢大笨蛋也再不会逮她下狱。
但桑大人教过她:莫瞒天地昧神只,祸福如同烛影随,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命运会放过她这个坏坏的家伙吗?
桑觅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倘若这世上真有善恶有报的道理,那么桑大人是好人,阿娘是好人,阿姐是好人,谢择弈也是好人,他们都会得到善报。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