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觅捧着大大的锦盒,来找谢择弈。
书房门口的小厮被她单手比划两下便弄走了,不费吹灰之力。
她记得清楚——要惊喜。
惊喜,就是要吓他一大跳。
桑觅暗暗对自己的杰作感到心满意足,一想到谢择弈会被她吓到,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进门时。
谢择弈正在烧什么东西。
他听见动静,略显仓皇地抬起了头,见到捧着盒子的桑觅,倏然愣住,火苗不知不觉间烫到了手指。
回神的瞬间,谢择弈连忙甩开了手中残留的半张纸片。
他慌张地蹲下身去捡未燃尽的纸片,桑觅已来到近前。
她捧着盒子,冲着他发笑:这个笨蛋果然被她吓到了!
“原来这就是惊喜。”
桑觅微笑着喃喃说道,将盒子放在了书案上。
“什么?”
谢择弈不明所以,颤巍巍地拾起地上的纸片。
半遮半掩间,桑觅看见了纸片上熟悉的落款——桑盈。
她脸色一变,忙上手来抢。谢择弈没敢再遮遮掩掩,一晃神的工夫,未烧尽的信已到了桑觅手中。
桑觅捏着残信。
“这是我的信吗?”
熟悉的字体与落款前,空余大片白的信纸上,残留着小半书信内容——通贤钱庄有母亲留给你的百两黄金,凭母族印信玉佩可取,觅儿按需取之,若有不懂之处,可向碧珠询问。
原来阿姐给她回信了。
她还以为,阿姐和桑大人一样,都不想要她了。
谢择弈无从回话,少有的不知所措。
桑觅盯着小信看了好半晌,才觉察出端倪。
“你烧我的信?”
“……”
“你干嘛烧我的信?”
“觅儿。”
谢择弈唤她,起身过来抱她。
他并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件事,他是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她这种犟脑袋听懂他的意思。
桑觅推搡开他,想到盒子里的那双靴子,想到远在望京的家人,意识到自己遭受了某种欺骗的她,心头堵得慌,身体一再抗拒着他的接近。
“觅儿,发生了一些复杂的事情,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清楚,但你要相信我,我都是为你好……”
谢择弈满含无奈,一遍遍地拉她入怀。
“我讨厌这句话!”
桑觅像张牙舞爪的猫,愤怒地打断了他。
谢择弈再度上前来抱她,耐下性子道歉:“是我不好,我傲慢无礼,说错话了。”
桑觅挣扎起来,不去看他的脸,似乎整个人都想要远离他,混混沌沌的脑中莫名其妙又回想起了紫阳楼中,锦鲤池旁,萧殊羽曾对她说的啰嗦话。
他说,她离了望京,以后受了欺负,再也不会有人帮她了。
桑觅不怕受欺负,却也不想在他这里受欺负,她脑中一片乱麻,不禁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推搡之间胡言乱语:“你烧我的家信,你和他们一样,都觉得女子成婚就是夫家的人了,不需要家人,不需要桑大人,也不需要阿姐……反正到了你的地盘,都是你说了算……你也不让我杀人……我一点儿也不想嫁给你……”
话到最后一句。
谢择弈拦着她的腰,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觅儿可以打我骂我,但这句话,我实在不想听见。”
桑觅憋闷不已,像气恼无处发泄的小猫,她眉头紧蹙,猛然间抓住了他的手,张口对着他的手掌用力咬了下去,犬齿咬破谢择弈拇指前后的手心手背,带着铁锈味的血迹,渗入口中。
他疼得几根手指抽了抽。
面上,却仍是不为所动。
桑觅尝了一嘴的血腥味,连忙紧张兮兮地松开了他,一恍神,整个人已被他单手带进了怀中。她转头看他,适才惊觉他脸色已染上了几分苍白,胸中无名火消弭大半,随之而来的是难言的发怵。
见她有所冷静。
谢择弈血淋淋的右手垂下。
他抬起另一只手,拭去桑觅嘴角的血迹。
“手掌全是骨头。”
“……”
“觅儿咬疼了吗?”
“……”
他扯起一抹略显惨淡的笑。
“下回记得换个地方咬。”
桑觅只觉得心口一阵凝滞,张了张嘴试图说点什么,却又无从开口,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睫毛轻颤着,视线飘忽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