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透过没安玻璃的窗户,能看到外面夜幕低垂,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
闪电划过,映照出这片空地的一切。
也让人看清了青年的侧面。
他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身前被绑在柱子上的受害人,戴着手套的手拎着一把沉重的锤子,被雨淋过后,模样颓丧。
但看起来在室内待了段时间,发丝不到滴水的程度,应该是一直在等被害人醒来。
被捆绑的人比青年年长一些,看起来二十岁出头,也还是个年轻人,此刻缓缓醒来,见到他和周围情景,被堵住的嘴呜呜地发出声音。
青年并没有多高兴,走过去踮着脚蹲下。
拿掉了他口里堵塞物。
“放了我放了我!我爸是胡东达!本市大企业家大慈善家!可以给你好多钱!别撕票别……”
青年笑了一下,很快消失,看得出来他并没有笑意。
“倒省去我问了。”
他低头看着布满灰尘的地板,仿佛在做心理准备,然后扶在膝盖上一下撑起身体,不给对方反应时间,抡起铁锤就往下砸,敲在了被绑人身前的地上。
对方发出撕心裂肺的声音,打的雷声成为了伴奏。
摄像师跟进,从下往上拍青年行凶时那满不在乎又格外专注的脸。
满不在乎,是看不进受害者凄惨的模样,格外关注是对自己拎锤砸人这件事十分投入,仿佛在做什么有趣的事。
与他的清秀长相和干的事一样,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惨叫声由强变弱,由怒骂诅咒到破涕求饶。
“咔!”
导演一喊,道具上场,被砸碎骨头的假腿摆上来拍特色写,化妆师也赶紧给受害人脸上画重伤的妆容,泼洒血浆。
整个期间,顾星池一直盯着受害人,手中的锤子都没松。
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但大家知道,这是在状态里了。
演员找状态不容易,一下消失又不知道找多久,所以没人敢去打扰。
等这一通准备好,开始拍了,导演迟疑了一下,握着手里的对讲机。
“好,星池注意一下,别砸到人。”
生怕他真砸下去。
顾星池点了点头,继续盯着再也无力叫喊的受害人,然后轻轻浅笑了下。
如果背景不是阴暗的烂尾楼夜晚就好了。
那给人的感觉,仿佛在春天的天地里。
就是这样反差,让人毛骨悚然。
“咔!”
导演喊停:“小顾,变态得太含蓄了,咱们要内涵但也不能太深,不能全让观众自己去解读,毕竟电影受众有不同年龄段的。”
裴原野吸了一口气,但终究没出声。
他其实觉得这个笑很好,代表这个角色已经心理不正常了。
哪里想到导演想要更外显一些。
但自己不能干扰拍摄。
裴原野提醒自己,他不是导演,千万别再犯病。
就见顾星池又点了点头,重新开拍。
青年看向被砸断四肢的人,眼神上下扫视,仿佛欣赏自己的艺术品。
受害者全身骨折多处,无法动弹,但是重点部位例如头部却又被避了过去,能让人清醒地处在巨大痛苦中。
欣赏完,顾星池弯下腰,露出一个有些兴奋的笑,双目跟以往一样睁大,但是嘴角却扯了起来,露出八颗牙齿。
遮住下半张脸,单看眼睛,是看不到任何笑意的,这也是这个笑容的怪异之处。
“我这个人善良,得让你死得明白,你有今天都得归功于胡东达。”
看着受害人抬了抬眼帘,明显听进去了。
青年盯紧了他的神情,歪了下头。
“胡东达早年干了些缺德事,一边作着恶一边捐钱当慈善家,挺有意思的,不过因果轮回,报应到他儿子身上,也算公平。”
边说边伸出手套,体贴地把受害人嘴角的血抹掉。
用动作表现出人物不正常的思想。
随即,他收起笑容,丢掉铁锤,在受害人反驳的“不可能”声中,上前解开刚才挣扎时勒出血的绳索。
他一心一意地干着自己的事,受害人微弱的反驳全被当成了背景音,被他隔绝到了耳后。
青年拖着受害人的后衣领,往还没按栏杆的楼梯上走。
“咔!”
换上了剧组的假人道具,这重量能让人拖得动。
裴原野盯着导演面前的机器,看着青年一步步拖人到顶楼,机位从上往下俯拍他们靠近楼顶边缘。
要抛尸了。
在下一层窗户里伸出的镜头,从下往上仰拍,镜头聚焦在了探出楼顶的顾星池身上。
青年捏着受害人的衣领,俯瞰着被自己操纵的这条生命,毫无怜悯的眼神和下压的唇角,让人能感觉他的冷酷。
再俊秀好看的人,在如今的环境下也让人感觉到可怖。
随着手的松开,居中人像的后背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将夜空照亮,但阴冷表情的人依旧稳稳地伫立,看着楼下自己的杰作。
那冷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条草芥。
暴雨如下,凶手完成了杀戮。
“咔!”
导演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情不自禁地手舞足蹈。
“欸呀!欸呀!太好了!这画面太超出想象了,快快快,受害人到楼下就位,镜头俯拍楼下的死尸模样!”
裴原野不在乎后面的拍摄,抬头看向没按栏杆的楼梯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