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是逃了!
他怎么能逃!
不只如此,他逃得太突然,夏辞来不及避让,与他相撞,虽未跌倒,但也错失了动手的机会!
最后那个罗教妖人正对着徐守节,见到了同伴的血与死亡,他瞪大双眼,大脑尚未反应过来,训练有素的身体先有了行动。
他握住刀柄,一跃而起。
完了!徐守节绝望。正面对抗,十个他们也不是罗教妖人的对手!
你们完了!罗教妖人愤怒。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徐守节和江晚姜,心中的警惕和杀意已到了顶峰!
有了警惕和杀心,他不可能像同伴那样稀里糊涂丢了性命!
但他忽略了一个人,包括徐守节和江晚姜,包括逃跑的钱元宝和当了诱饵的宁青岁,都忽略了一个人。
夏辞盯着罗教妖人的后颈。
对方已经站起身。
一天前,徐守节以为袭击必然失败,现在来看,若不是钱元宝逃了,计划已然成功——至少前半部分如此。
这预想与现实的误差有着原因,——因为罗教妖人坐着。
他们坐着比孩子们矮,咽喉完全暴露在孩子们手中。
同理,他们站着比孩子们高,瓷片短窄,矮小的孩子如何才能将瓷片送入他们的喉咙?
夏辞给了他们答案。
他用大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瓷片,膝盖下弯,身子前倾。
梦中的两柄剑是真实的,当他握住剑柄,灌入身体的不只是光明和黑暗,还有两柄剑的记忆,两式剑法的部分精要。
鼓动气血,燃烧神魂,极尽生命光华,最完美最强大的一剑。
还有敛声屏息,刺在敌人最松懈最脆弱之处,极尽生命脆弱、死亡无常的一剑。
第一剑用到极致,便是逐日,便是日不落的剑法。化剑光为星辰,正大光明,极阳极烈,可摧山倒海,翻天覆地。
第二剑用到极致,便是锈迹小剑,它也有一个名字——地龙。
地龙,地下之龙,也是蚯蚓的别称。强大且低贱,尊贵且丑陋,是死亡的化身,是所有生命的死敌。
这两剑的精要里不只是剑。若只会剑,哪里使得出最完美的剑法?
逐日剑里包含了精气神合而为一的方法、是英勇与果决,地龙剑里包含了看破弱点设下埋伏的方法,是狡诈和狠辣。
夏辞用了第二剑,地龙。
他的心迅速冷却,大脑一片空明,如同一只冷血的蛇,轻吐信子,打量自己的猎物。
前世今生的记忆快速排列,有助于暗杀的信息迅速抽出,组合拼接,化为一个简单有效的刺杀方案。
他跨出步伐,全力冲刺,一脚踢在罗教妖人的膝弯。
十岁小孩的全力一踢,还是踢在脆弱的膝弯,成人也承受不住,免不得摔倒在地!
可罗教妖人撑住了,只踉跄一步,便稳住了重心。
他的右手稳稳地握着刀柄,噌地一声,拔出长刀。
刀刃在月光下闪出寒芒,刺向身后的男孩!
他的动作很快,但夏辞更快。
男孩在他的小腿肚上一踏,身子上跃,双臂已与他的颈项平齐!
月光照过男孩的眼,照出比刀刃更冷的光。
他用左臂勾住罗教妖人的脖颈,稳住身体,目光如同嗜血的虫,爬过对方的咽喉,找到了那根最鲜美、最诱人的血管!
罗教妖人的刀锋利坚固,切金断玉不在话下,割肉断骨更是易如反掌。与之相比,碎瓷片顽钝易碎,便是与一枚结实些的土块相撞,也会断裂。
可锋利的长刀未能刺破男孩的皮肤,顽钝的瓷片已割开了那最为关键的血管!
长刀落地。血涌三尺,溅在火中,噼里啪啦一通乱响,腥雾腾起。
尸体仰倒在地,脖颈旁的草叶被血滴压弯,泥土湿润一片。夜风吹过,天下静得出奇。
夏辞捡起长刀,大步向江晚姜迈去。
他双目如冰,手上脸上满是血液,夜空下黑中带亮,如同恶鬼。
江晚姜打了个寒颤,以为夏辞杀疯了眼,要对自己动手,不禁后退了一步。
视野跟着她向后,她见到了一旁高大的影子。
那是罗教妖人的影子,还有一个罗教妖人没有死!
他一手捂着咽喉,一手提起长剑,向江晚姜迈去!
江晚姜转过头。罗教妖人更近了,影子扑在她的脸上,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见到滴落的血液和一双猩红的眼!
“闪开!”徐守节大喊。
江晚姜也想闪开,但恐惧从地底钻出,攫住了她的脚腕!
她摔倒在地,染血的剑尖已到了额前。
眉心一点凉意,她感觉到血珠从鼻梁滚落,滴在唇上,铁锈味在舌尖扩散。
四周更暗了。月轮、林子、敌人、同伴、希望、恐惧,一切都消失不见,只余一片黑。
江晚姜阖上眼,要沉入这漆黑的世界,倏然,一道光芒闪过。
长刀撩起月光,与剑刃交击,叮地一声脆响。
月光碎了,长剑飞出。罗教妖人望着空荡荡的手掌,双目惊骇。
徐守节从一旁冲出,撞在他的腰上。
两人摔倒在地。罗教妖人咳出一滩血,撑着地面要起身,夏辞跨步上前,一刀斩入他的脖颈。
血如泉涌!